夏多脸色抽搐。
高端的学徒阶冥想法?还就在这本书内?
“呵,”雷威伦将老旧的书扔给了夏多,“我可以不杀你,但另外两个必须死。”
艾薇拉脸色当即一凛,右手缓缓朝剑柄凑去。
然而雷威伦并未把她当回事。
“不过一个没有斗气的普通人,也敢对我拔剑?”
他笑声当中充斥不屑:“是谁给你勇气?无知?还是愚蠢?”
维特到了这时,哪怕再傻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呼吸急促,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瞪得溜圆,瞳孔的剧烈晃动正映衬着此时此刻他心中的纷乱如麻。
头发上滴沥的雨水啪嗒打在地板。
啪嗒——
发软的双腿逐渐有力,发颤的双手也不再畏惧。
他还记得那天夜里同样是雨夜。
雨声大得像是石头,砰砰落在房檐。
但那声女婴啼哭的无助却像是惊雷划破天际,刺进耳膜。
维特没有任何犹豫。
如果有谁胆敢伤害蒂娜,他绝不放过!
铿锵——
剑芒瞬息闪烁,这一斩,斩出了剑意。
嗡!!
剑身破风,斩开了吧台。
砰!
夏多就在这剑芒的一侧,他几近是切身体会了这一剑。
不是不避,而是无法避开。
维特的剑意,居然是舍生求死!
滴答——
雷威伦挂彩了。
手臂上的护腕破碎,哪怕他及时冲破了那道剑意,但还是被剑尖斩中了。
他不可置信地来回看向左手手臂臂之上那深可见骨的剑痕,和那竭尽全力斩出毕生最强一击的维特。
沉默。
酒馆内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维特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还是当初那个舍弃亲人朋友,独身一人逃出故乡的浪人吗?
“噗...”
下一瞬,夏多忽然被撒了一脸热滚的鲜血。
那是维特炽热的心脏。
咚!
他死了。
雷威伦翻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了长耳,以及那中性的容颜。
他脸色难看至极。
“他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勇敢?”
“精灵!!”
“是精灵!!!”
“快跑啊啊!”
当雷威伦不再掩饰容貌之下,酒馆顿时沸腾了。
他们当中或许都曾或多或少听说过关于精灵一族的恐怖血腥传闻。
他们好以人类为食,愚弄人类为乐,尖牙利齿下酷爱生吃活人。虽然有类人的形貌,但却是人类的恶魔梦魇。
可止小儿夜啼,可令人惧怕黑暗。
“看了我,还想安然无恙吗?”
但下一刻,夏多站起身,皱紧的眉,满是血渍的湿漉的脸庞,让他无法再袖手旁观。
“住手吧。”
酒馆的门被打开,无数人正欲将逃出。
其中当风雨夹杂着水汽扑面而来,冰凉的触感让艾薇拉动弹不得。
“凭什么呢?”
雷威伦身形犹如潜藏在无数阴影当中的鬼魂,索命、果决。
不出十息,酒馆内空余只剩下了惊惧麻木的芙琳吉拉和脸色复杂的艾薇拉,以及沉默不语的夏多。
“我很喜欢你的那句话。”
“这个世界没有无足的鸟,但有不游则沉的鱼。”
雷威伦盯着自己左臂上的伤口,道:“没有谁会一成不变,不是吗?”
他笑的很残忍。
“所以你准备打算怎么做呢?”
夏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弯腰捡起了破损的吧台下掉落出的完好酒瓶,笑了笑。
“怎么样?要不要喝点酒?”
雷威伦顿了顿,不由笑出声。
“呵呵呵...”
“看来不是你不清醒,反而是我不清醒,不冷静了呢。啊,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原来就是这种滋味吗?”
轰——
雷闪炸鸣。
雨声更大了,就像是石头不断砰砰击打屋檐。
蒂娜陡然惊醒,浑身浸满了汗液。
她惊骇的视线快速驶向这间房屋,短短三息的时间就落实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安全了...”
“但这不是教堂,是芙琳吉拉姐姐的酒馆吗?”
“我、我怎么会在这?”
“是梦吗?”
然而,脑袋神经的剧烈闪痛让她确切的明白——这不是梦!
咚咚咚——
楼下传来了异响,动静持续了好一会才停歇,蒂娜有些困惑。
她扒拉开盖在身上的被褥,艰难地打开了房门,却看见两位女侍者跪在地上颤抖着,泪水流了满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
蒂娜倚靠着墙面,一步步掠过了侍者,看向了楼下。
下一刻,她遍体僵硬地愣住了。
血,流了满地。
人,死了数十。
“阿爸?”
蒂娜不敢置信的瞳孔盯着躺在吧台前的尸身,下意识地向前迈步,却不曾想踏了个空。
咚!咚!咚!
她摔了下来。
好在是芙琳吉拉及时扶住了她,否则险些摔在了碎裂的酒瓶尖刺上。
蒂娜脸上没有表情,她艰难爬到了维特的尸身边,颤抖的手指触摸着冰冷无温的脸庞。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艾薇拉坐在座椅,无言喝着酒。
夏多则默默收拾残局,将那些死的凄惨的人们整齐的放置。
没人回答少女的疑问,也没人可以回答。
蒂娜无声的哭泣着。
芙琳吉拉上前,开始为这些死于非命的人们殓尸。
夏多空出手,脑海却是思绪纷飞。
雷威伦放过了他们三个血种,却杀了这些无辜的人。
夏多明明该感到愤怒,却偏偏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他突然出声,打破酒馆本不应该出现的宁静,道:“如果有一个地方发生了灾难,死了上百万人,你会感到同情而悲伤吗?”
芙琳吉拉被这么突兀的问题打断了思考。
艾薇拉还是无言。
蒂娜却做出了回答。
“我会。”
她重新振作。
“我不会。”
夏多平静道:“我以前总认为我是个多愁善感的好人,我热衷于帮助任何有需要的人,我甚至可以为他们无私奉献我的一生。”
“但是我错了。”
“那不是我。”
“那是被人期待着的我。”
他看着脚底的血液缓缓流淌,如同一束鲜艳的花朵绽放。
在这异世界,没有人会约束他,没有人会道德评判他,也没有人期待他。
“所有人都有个评价准则,所有人都对人有所期待。”
“人是一种细看之下满是污浊的生物,没有谁完美,也没有谁可以一直活在他人的期待里。”
“你知道吗?”
夏多看向蒂娜。
“我居然....在嫉妒他。”
“嫉妒他能无视生命,嫉妒他能肆意妄为。”
“我想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这一刻,他似乎透过了墙壁,看到了那一大群躲藏在山内嘶吼的伪魔人。
其数,成千上万。
而它们,全都,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