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幕 壁画噬魂

陆昭明踉跄着退至甬道中央，背后突然撞上凸起的壁画浮雕。寒意顺着脊骨炸开——那根本不是石雕的触感，而是某种带着弹性的、近似皮肤的质地。他猛然转身，壁画上的玄甲卫竟齐齐偏转脖颈，空荡荡的眼窝随他移动的轨迹转动，被剜去的瞳孔处渗出暗金色黏液，落地便凝成指甲盖大小的金铃。

“叮——”

一枚金铃无风自响。甬道两侧的青铜灯台应声爆燃，碧火中翻涌出密密麻麻的蛾群。那些蛾子的翅膀上分明拓着人脸，眉眼与壁画中残缺的玄甲卫面容一一对应。陆昭明挥剑斩落飞蛾，汁液溅在剑刃上竟发出婴啼般的惨叫。

剑锋擦过壁画表层，褐红血垢簌簌剥落。露出的底色让陆昭明呼吸一滞——被覆盖的原始壁画竟是庆典场景：玄甲卫们卸甲畅饮，主座上的帝王亲手为龙女簪上赤琉璃玉簪。而壁画角落蜷缩着的小侍卫，腰间虎符纹路竟与陆昭明护腕内侧的裂痕完全契合。

“别碰！”

记忆中的尖叫声刺入耳膜。陆昭明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小侍卫的面部，指尖突然传来灼痛。壁画表层龟裂，露出内里新鲜的朱砂涂层——那竟是另一重壁画：小侍卫将匕首刺入龙女后心，而帝王袖中滑出的锁链正拴着玄甲卫统领的脖颈。

蛾群突然聚成漩涡，碧火凝成三丈高的女子虚影。素手轻扬间，壁画中的玄甲卫们踏出血色画框，重甲缝隙间钻出灰白菌丝。陆昭明格挡的剑刃被菌丝缠住，菌丝尖端裂开口器，竟发出他记忆中副将的声音：“统领，庆功酒要凉了。”

腐酒气息扑面而来。

陆昭明瞳仁骤缩，菌丝已刺入护腕裂缝。剧痛中，三百盏魂灯熄灭的场景在脑内闪回——每盏灯芯都裹着一截龙女指骨，而饮下毒酒的同袍们，正将指骨塞进自己空洞的眼窝。

“喀嚓！”

壁画主位的帝王面甲突然脱落，露出与妖王九分相似的面容。那双眼窝中悬浮的并非眼球，而是两枚赤色琉璃珠，珠内封印着微缩的归墟海眼。陆昭明腕间丝绦猛然收紧，青线寸寸崩断——每断一截，琉璃珠便淌下一行血泪。

血泪坠地成符，竟是玄甲卫虎符的镜像咒文。陆昭明喉间涌上腥甜，恍惚看见自己跪在祭坛前，手中捧着的不是斩蛟剑，而是公主被挖去双目的头颅。头颅断口处缠绕的五色丝绦，此刻正勒进他的腕骨。

碧火女子虚影忽然凝实，竟是龙女生前模样。她金瞳淌血，指尖点在陆昭明护腕刻痕处：“癸卯年腊月廿三，你在此处亲手刻下‘勿信龙睛’。”

壁画应声坍塌，露出后方青铜密道。无数青铜锁链从暗道涌出，链节上挂满玄甲卫的面甲，内侧皆刻着同一句话——“龙睛为匙，归墟即墓”。

当陆昭明劈开最后一道菌丝屏障时，壁画彻底化作血泥。菌丝在血泥中重组，凝成半块残缺的浑天仪，核心处嵌着的正是公主那支赤琉璃玉簪。簪头星图指向的，却是他苏醒时躺卧的青砖位置——那里渗出的一滩冰水里，正倒映着九重瞳孔的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