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幕 死寂苏醒

陆昭明的意识是被某种尖锐的摩擦声刺破的。

那声音像锈蚀的刀刃刮擦青铜器，又似枯骨在地砖上拖行。他试图睁眼，却发现眼皮仿佛被冰渣黏连，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撕开皮肉般的疼痛。鼻腔里灌满腐朽的霉味，混着铁锈与腐肉的气息，令他喉间本能地痉挛。

“咳……咳咳！”

呛出的血沫溅在玄铁面甲内侧，沿着浮雕的睚眦纹路蜿蜒成细流。陆昭明这才惊觉自己戴着全覆式头盔——玄甲卫统领的制式装备，可护颈处的锁扣竟深深嵌进皮肉，与脖颈冻成一体。

他尝试屈膝，重甲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指尖触到地面时，青砖的寒意竟带着针刺般的恶意，顺着指骨钻入骨髓。这不是单纯的寒冷，更像是某种活物在舔舐他的生命力。当他的手掌勉强撑起上半身时，掌心突然传来诡异的黏腻感——冰霜下埋着层半凝固的胶质，细看竟是无数纠缠的灰白发丝。

黑暗深处传来锁链的嗡鸣。

起初只是若有若无的震颤，渐渐变得清晰可辨。陆昭明屏息细听，那铁链摆动的节奏竟暗合心跳。每一声“哗啦”都像重锤砸在太阳穴，记忆的裂痕中渗出零碎画面：素白裙裾扫过青铜锁链，金铃坠地的脆响，还有……锁链尽头拴着的玄铁棺椁。

一抹幽蓝忽现！

地宫穹顶的裂缝中漏下微光，照亮悬浮的尘埃。那些尘埃并非灰白色，而是泛着磷火的青蓝，在陆昭明仰头的瞬间，忽地聚成女子轮廓。素手轻扬，指向他身后三丈处的盘龙柱——

柱身浮雕的蛟龙正在褪色。

原本鎏金的鳞片簌簌剥落，露出内里血红的肉质纹理。龙睛处的黑曜石“咔”地裂开，滚出两颗浑圆的珠子，落地即化作黏稠血水。陆昭明瞳孔骤缩，那血水竟蜿蜒成符咒，赫然是玄甲卫虎符上的“镇”字反文！

腐臭味骤然浓烈。

陆昭明踉跄后退，重甲撞上石壁的刹那，壁画颜料簌簌抖落。他嗅到颜料中混着的龙涎香——这是皇室地宫独有的防腐秘料，却掺着一丝甜腥。那是金丝楠木棺椁渗出的尸液，与三百年陈酿的鸩毒交融的气息。

喉间涌上的不止是血。

铁锈味中混着奇异的回甘，像有人往他喉管里灌入融化的蜜蜡。陆昭明突然记起昏迷前的最后画面：庆功宴上，公主亲手捧来的琥珀酒盏。此刻舌尖泛起的味道，与那盏沿残留的胭脂香如出一辙。

当陆昭明终于扯下面甲时，青铜内衬上赫然刻着密密麻麻的划痕。最新一道还沾着血渍，笔锋凌厉如剑：“癸卯年腊月廿三，勿信龙睛。”而盘龙柱上仍在渗血的蛟龙眼眶中，隐约可见半枚玉簪的轮廓，与公主发间那支形制相同，却嵌着妖异的赤色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