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雨夜密道

只见此时暴雨将兴庆宫的琉璃瓦敲成碎玉,张云容提着羊角灯的手不住颤抖。灯影扫过游廊壁画时,飞天的断剑刃尖正指向西南角——那里新糊的窗纸破了个洞,漏进的风带着范阳口音的私语。她俯身去拾贵妃跌落的九鸾钗,指腹突然触到地砖缝隙渗出的硫磺味,与华清池底熔化的密信气息如出一辙。

“娘子莫不是魇着了?“

小宫娥的嗤笑悬在雨幕里。张云容的耳坠突然脱落,金丝缠着的珍珠滚进砖缝。她抠开松动的地砖时,指甲劈裂处渗出血珠,正滴在壁画飞天的断剑上——那剑柄吞口处的红宝石竟是个活动的机括。

已是子时的时候,雷声震落半阙《雨霖铃》,张云容提着灯潜入密道。石阶上的青苔印着鹿皮靴痕,与崔九地窖口的印记深浅相同。壁画飞天的璎珞在此处转为狰狞铁链,锁着个檀木箱——正是洛阳失踪的“青龙卧墨池“牡丹所用的那口。

正当她用九鸾钗撬开铜锁时,箱内牡丹根须突然暴长,缠住她脚踝的银链。花根间掉出个油纸包,裹着的错金弩机与崔娥所藏那柄正好配对。弩机卡槽里塞着颗荔枝核,核纹拼出“亥时三刻“,与清渠水闸的开启时辰暗合。

忽然此刻密道深处突然传来金铁相击声,张云容将耳贴向壁画。飞天的琉璃眼珠突然转动,瞳孔里映出安禄山亲信的面容——那人正用陌刀挑起《霓裳羽衣曲》残谱,刀刃反射的光斑投在密道顶壁,拼出东宫棋局上的狼头阵型。

“好个一箭双雕。“

嘶哑嗓音惊得张云容撞上壁画,飞天的断剑竟是个暗门旋钮。她跌进密室时,满墙铜镜映出无数个自己,每个镜中人的九鸾钗都指向不同方位。中央石案摆着沙盘,邺城方位插着朵墨牡丹,花根缠绕的丝线直通长安水门模型。

五更雨歇时,张云容摸到镜后暗格。李暮的昆仑奴面具残片与半局棋谱静静躺着,棋子上“朔方“二字被朱砂圈画。她将面具覆在脸上,密室突然震颤——壁画飞天的断剑化作真刃劈下,斩落的牡丹花冠里滚出粒黍米,米上刻着“丙寅“与李亨的私印。

晨光刺破云层时,张云容在密室角落发现血书。那是用龟兹墨写的“杀杨“,字迹与华清池军报如出一辙。血书下压着崔娥的陶埙,吹孔处残留的牡丹花粉正泛出幽蓝磷光。

贵妃晨妆的金簪突然折断,张云容借口寻簪再入密道。壁画飞天的眼珠此刻映出哥舒翰大营,星象毯的缺口正对密室沙盘上的邺城。当她将血书投入硫磺泉时,字迹遇热重组为“香积寺“,水中突然浮出三千陌刀的倒影,刀身刻着阵亡朔方士卒的名字。

暴雨复来时,密道涌入腥甜血水。张云容的九鸾钗指向壁画飞天的心脏,那里嵌着半枚铜符——与东宫密室所藏恰好拼合。铜符旋开的刹那,安国寺钟声自地底传来,混着范阳铁骑的马蹄声,震落壁画上最后一颗琉璃眼珠。

当铜符完整嵌合时,长安城所有的牡丹突然凋谢。崔娥在清渠畔看见谢落的花瓣拼出“丙寅“字样,手中陶埙不自觉吹出《霓裳》变调。郭子仪的陌刀在百里外与之共鸣,刀身显现的河朔地图上,邺城位置开出一朵墨色牡丹——正是密道沙盘上那株“青龙卧墨池“。而此刻的东宫棋室,李亨落下最后一子,棋盘裂隙中涌出的硫磺泉,将写有“杀杨“的血书冲成“灵武“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