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逃跑

四双不满的眼睛同时向她看来,但她无暇顾及,因为江小女的消息突然再次弹出来,只有两个字:【救我】

一上午的不安此刻完全在柳迟迟心里炸开,她抓着手机躲开何清再次落下的手,提起裙摆跨过何清拦在沙发和餐桌之前的腿。

在众人的愣神中她微微弯腰:“我不会离职的,我现在要去处理工作上的事,失陪了。”

台风天加上节假日,路边堵成一长串红色,她打开地图,江小女的家在之前就被她设置了标记,同时从店门口扫走一辆共享单车。

1.4公里的距离,横穿一条旧小巷就只需要800米。雨水使她的假睫毛更加沉重,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

很快她抵达那个沈淑仪常停车的巷口,停下将车搬上一级台阶,继续骑上车。

刚抵达那间旧屋门口,一个人影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在一片水洼里,下一秒人影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跑,和柳迟迟撞个正着。

透过凌乱的发丝柳迟迟认出这是孙知晓,女孩惊恐的脸都出现变形,她看见柳迟身后空荡荡的,抓起柳迟迟也要跑。

柳迟迟还没反应过来,被她拉得踉跄了两步,左手还扶着车把。下一秒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一个拎着木椅子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楼梯拐角,看到孙知晓瞬间将手中的椅子掷出,柳迟迟下意识将车往后推了推。

但速度不够快,椅子砸在车头上,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同时推倒。

男人紧跟着追上来,这下柳迟迟身体比脑子反应得快多了,将孙知晓一把捞起,拔腿就跑。

男人的辱骂声随风传来:“你个小贱人还敢报警?”

工厂从不为节假与台风而休息,大多数人还在厂里上班,小部分人也因为台风门窗紧闭,柳迟迟的呼救毫无回音,只喝进一大口雨水。

柳迟迟突然想起那个男人是谁——消失许久的江小女的丈夫,孙强。

孙知晓半边小腿被单车砸的发麻,但肾上腺素支撑着她疯狂逃窜。她比柳迟迟更熟悉这里,借着雨势绕着复杂的小巷穿行,最后躲在一个三角夹缝里。

柳迟迟抱着孙知晓,让她能依靠自己借力站稳,雨水打得她睁不开眼,想起孙强的话她低声问孙知晓:“你报警了没有?”

孙知晓猛地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

“他打我妈妈。”

孙知晓还穿着单衣,风雨将她完全浇透,整个人颤颤巍巍的。柳迟迟扫开她脸上凌乱的头发才看出来,她半边脸红肿,指印清晰。

柳迟迟脱下身上的外套,虽然已经湿透了,但能挡住一些风。

二人刚喘匀气,孙知晓又要往外走,柳迟迟赶紧拉住她:“你干什么?!”

“我妈妈,我妈妈还在家里面!”

孙知晓挣脱柳迟迟的手,猛地窜出去。柳迟迟赶紧追上,在家门最后一个拐角,孙知晓顿住脚步。

柳迟迟从她瘦弱的肩头看去,孙强坐在摔断了腿依靠门槛的木椅子上。老旧的房檐宽阔,围着门槛圈出一小片无雨区域,孙强手里的烟在风里燃得猩红。

他咧着嘴朝孙知晓笑,雨水浇在他黑黄色牙齿上,他吐了一口口水。偏头猛吸一口烟,站起来,像捕猎成功的猎人一样拍了拍手,脸上是志在必得的得意:“老的没跑,小的哪里跑得了嘛。”

孙知晓下意识回头看柳迟迟,又看向孙强,脚下踌躇着,脸上迷茫盖过了恐惧,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走。

孙强转身朝楼梯走去,拎着那把断腿的木椅子。

孙知晓全身都开始发抖,她虚空地抓了抓手,雨声好响,她什么也没抓住。

下一秒,孙知晓忽然冲向孙强,她侧着身子用肩头撞向孙强。瘦弱的身体力气也小,但雨天地滑,孙强倒在地上。她猛地抓起那把断腿的椅子,在孙强短暂地愣神中,用尽全力朝孙强砸去。

一切都发生瞬间,在孙强下意识抬手格挡,木椅子的断腿扎在他手臂上,他捂着流血的手臂开始大骂孙知晓,同时伸手抢夺木椅子。

孙强站起来用力一挥手,孙知晓没抢赢,踉跄着跌在地上。柳迟迟追进来的时候,木椅子重新到了孙强手里,他高高举起。孙知晓正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起来又挨了一脚,她吃痛的跌在地上,整个人蜷成一团。

木椅子再次砸下——

柳迟迟扑到她身上,将孙知晓的上半身抱在怀里,背部被砸中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一种骨裂的痛。她不敢相信这一下如果落在孙知晓头上会发生什么,他们仿佛不是父女,而是死敌。

孙强看砸错了人,手上立刻丢了椅子,嘟囔骂着脏话。他没认出来这是之前在医院见过的人,只以为是多管闲事的邻居,不满地念叨着:“你冲出来做什么啊,你又不是我女儿,打了你我还要赔钱,你这是多管闲事我不会赔的啊。”

孙知晓缩在柳迟迟怀里,又害怕又内疚,柳迟迟能够感受到她温热的眼泪不断涌出。

孙强绕过柳迟迟,想去拉孙知晓:“你别看她在这装可怜啊,这小贱人都敢打老子了啊!你躲什么啊!”

柳迟迟抱着孙知晓的上半身,抬头怒视着孙强,眼眶血红。

孙强视若罔闻,正准备伸手去拽孙知晓的腿,刺耳的警笛声突然响起。正当午的雨天昏沉沉的,红蓝色的光芒在雨幕中打出凝实的光柱。

孙强醉醺醺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清醒,他转身冲上楼在抽屉里一顿收割,拿着钱快速离去,再没看他们两个。

小巷复杂,警察到的时候孙强已经没了踪影,柳迟迟刚将孙知晓搀扶到屋檐下,她连滚带爬几乎以四肢着地方式朝楼上去。

警察赶来将她从台阶上抱起来,她口鼻呛了水,刚开口就咳了起来。

“她妈妈在楼上。”柳迟迟艰难地扶着楼梯栏杆站起来,只觉得整个后背都肿胀酸麻起来。

又有一位警员扶着柳迟迟上楼。地上破碎的木椅子被捡起,另外两名警察朝着巷子四周追去。

老房子格局小,二楼只有他们一间住户,走廊里的脸盆架摔在地上,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人为。毛巾和掉了色的搪瓷脸盆都落在灰色的水泥地上,像块破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