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整改沐足

刘明亨站在项目部会议室，手里捏着一份安全检查报告，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各位，今天我要给大家展示一个典型的安全隐患案例。“他翻开报告，指着某处：“专业分包的这个节点，明显不符合规范要求。“

何明坐在角落，眉头微皱。他太了解刘明亨的套路了。每次刘明亨要搞什么名堂，都会先拿安全问题说事。果然，刘明亨接下来宣布对专业分包处以罚款，并要求立即整改。

当天晚上，专业分包的负责人亲自驾车来接他们。豪华轿车的后排座椅上，何欢紧绷着神经。他知道，这顿饭不会简单。

晚餐在一家高档餐厅进行，菜式丰盛，酒水不断。专业分包的负责人频频敬酒，言语中透露着示好之意。刘明亨显然对这种场合驾轻就熟，谈笑风生，时不时抛出一些看似随意的问题。

洞庭春的雕花木门刚推开，赵德彪后颈的汗珠就滚进了真丝衬衫领口。他堆着笑引众人入座时，水晶吊灯在刘明亨的金牙上折射出十字星芒。“刘工尝尝这个，“赵德彪用戴着翡翠扳指的拇指撬开酒鬼酒封蜡，琥珀色酒液注入鸡翅木茶盅，“三十年洞藏，配我们湘潭的剁椒鱼头最是地道。“

刘明亨缺了半截小指的右手捏着茶盅转了三圈，突然将酒泼进青花瓷的吐酒盂：“赵总，这酒里掺了九江双蒸吧？“金牙咬开新酒瓶的瞬间，包厢门适时推开，四个穿高开叉旗袍的服务员鱼贯而入，蒸屉里躺着八两重的洞庭甲鱼，背甲上刀刻的“寿“字还沾着养殖池的绿藻。

杨浩浩的筷子在甲鱼裙边打了个转，辣椒油顺着下巴滴在工装前襟的“华诚路桥“logo上。他操着塑普跟服务员调笑：“妹陀，这裙边莫不是用脚手架钢管煨的？“赵德彪闻言大笑，蜜蜡手串磕在转盘上叮当响：“浩浩到底是自家人，上个月我表侄女嫁到株洲，婚车队用的就是贵司的混凝土泵车。“

何欢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面前的骨瓷盘里，甲鱼头正直勾勾盯着他，黑豆眼映出对面博古架上仿古青铜鼎的兽首——那兽瞳里嵌着的摄像头红光，正随着刘明亨缺指手的动作明灭。当赵德彪的司机将黑色公文包塞进杨浩浩椅背时，刘明亨突然用牙签挑起甲鱼裙边：“小何，给赵总讲讲你们同济的脚手架力学模型。“

酒过三巡，赵德彪的花衬衫第三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锁骨下的烫伤疤痕随着呼吸起伏，形似脚手架节点的凸起。“刘工罚的那单子...“他给刘明亨续酒时，酒壶嘴精准悬在杯沿三毫米处，“我让底下崽子们连夜焊死了轮子。“沾着辣椒末的食指在桌面画出圆弧，“您明天复检时，制动片保准比焊死的棺材板还牢靠。“

刘明亨的金牙闪过冷光。他摸出手机划拉几下，屏幕上是脚手架万向轮的特写：“赵总这轮子仿得讲究，连德国TUV的钢印都刻得八九不离十。“缺指手突然按住赵德彪倒酒的手腕，“就是这'TVU'拼成了'TVU'，下回记得找语文老师傅刻字。“

转盘上的剁椒汁突然荡起涟漪。杨浩浩嚼着槟榔插话：“我表舅厂子里新来了批技校生...“话没说完就被赵德彪的咳嗽打断，半颗槟榔渣喷在仿古青铜鼎的兽耳上。服务员适时端上冰糖湘莲，瓷勺刮过碗底的脆响，盖住了何欢钢笔尖戳穿《廉洁承诺书》的撕裂声。

转场至“碧海云天“时，霓虹灯在暴雨中晕染成血色水雾。赵德彪的揽胜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里飘着“湘潭铺子“的槟榔包装袋。迎宾小姐的改良旗袍开衩直逼胯骨，金线绣的龙凤纹在臀峰处绞成死结。“贵宾四位——“领班的对讲机突然爆出电流杂音，混着刘明亨昨夜在KTV唱的《敢问路在何方》副歌。

VIP包厢的仿古宫灯罩着蕾丝灯纱，19号技师胸牌的反光材质与安全帽如出一辙。她跪坐在鹅卵石铺就的“溪流“景致里，镶水钻的美甲划过何欢脚背：“老板是工程上的大人物吧？“薄荷精油混着催情剂的气息喷在耳后，“这脚茧比我们店长还厚三分。“

隔壁传来钢管舞的金属撞击声，刘明亨的破锣嗓穿透隔音棉：“赵总这按摩椅气泵不错，跟塔吊驾驶室的减震系统一个厂家吧？“杨浩浩用湖南话跟技师调笑的声音忽远忽近，某个同乡词汇让19号技师突然收紧手上的力道。何欢疼得倒吸冷气，瞥见镜面天花板映出赵德彪司机往刘明亨包里塞信封的动作。

“老板莫紧张呀。“19号技师的手探向大腿内侧，美甲上的水钻折射出脚手架轮轴的冷光，“你们搞工程的，不就好这口'灵活变通'？“她的手机在推拿巾下震动，锁屏照片赫然是某脚手架配件厂的质检车间。何欢触电般弹起，后脑勺撞上宫灯，灯罩里裸露的电路板闪着幽蓝光芒——绝缘胶布印着“华诚建材“的logo。

刘明亨的包厢突然爆发出大笑，缺指手拍打皮革按摩椅的闷响混着赵德彪的奉承：“...还是刘工懂行！这气泵压力值能调三个档...“杨浩浩趿着拖鞋晃进来，脖颈后的刺青沾着精油：“欢哥，19号是店里头牌，赵总特意给你留的。“他后腰别着的黑色公文包拉链半开，露出半截标着“制动轮质检报告“的牛皮纸袋。

当19号技师解开发髻俯身时，何欢在薰衣草香氛里嗅到刺鼻的松节油味。她的蕾丝袜腰带上别着枚安全扣针，形似脚手架快拆接头。“我们这行跟你们搞工程差不多...“舌尖扫过耳垂的瞬间，对讲机里传来领班的尖叫。众人冲出门时，暴雨正冲刷着会所后巷，五百个印着TUV认证的制动轮在积水里漂浮，条形码被泡涨成扭曲的蚯蚓。

刘明亨的金牙咬碎最后颗槟榔，缺指手拍打赵德彪后背的力道，与那日拍在何欢背上时一般无二：“赵总，明天复检记得给轮子套上防尘罩。“揽胜车灯切开雨幕的刹那，何欢看见19号技师在二楼窗口擦拭美甲，水钻折射的光斑在他瞳孔里拼出个残缺的“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