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锦瑟

屋子不大,但很整洁,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用心收拾了的。

“阿芳,这是岳同的徒弟程铭。”岳方朝站在锅前炒菜的妇人介绍着家中新来的客人,然后转头看向程铭:“这是俺婆娘刘芳。”

“伯母好。”程铭面带笑容地望向妇人。

刘芳面上笑吟吟的,道:“程铭啊,坐,今天没炒什么好菜,你就将就下。”

从相貌上看,刘芳与寻常的农家妇女没有多大区别,皮肤粗糙,五官并不出众。

然而她的眼睛却极其温柔,像是会说话一般,如山涧流淌的清泉,安抚着和其对视之人的内心。

“阿爹,家里来客人了?”

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卧室冲出,岳方见状,蹲下身子,将其抱住。

“这是你岳同叔叔的徒弟。”岳方看着怀中的女儿,眼中满是慈爱。

“岳同叔叔的徒弟?”丫头咬着手指,不解地望向程铭:“你叫什么名字?”

程铭回道:“程铭,前程似锦的程,刻骨铭心的铭。”

“我叫岳锦瑟,你能不能给我讲外面的世界,阿爹说安阳湖里有大鱼会吃月亮。”丫头直勾勾地盯着程铭,灵动的眸子中充满了好奇。

此世不同于前世,交通不便,普通人一生都未必会出离开生活的故乡,尤其是在黎国,在这罕有人至的村落。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没由来的,程铭想起这句诗,轻声道:“岳锦瑟,是个好名字。”

“俺没文化,没读过书,这是俺婆娘的取的。”闻言原想教育女儿不要捣蛋的岳方抬起头,言语间满是宠溺。

最终,在岳锦瑟的纠缠下,程铭还是将从说书先生那听来的故事,以及自身的经历加工过后娓娓道来。

期间,岳方听得聚精会神,显然很是对此在意。

吃完晚饭后,岳方热情邀请程铭留宿。见天色已晚,不适合赶路,程铭便接受下来。

躺在炕上,程铭突然想起进村时家家户户屋顶上升起的袅袅炊烟,老农指间的泥垢,还有岳锦瑟红彤彤的脸蛋……

这不禁让他想起了一句话——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在回忆中,他不知不觉中入睡。

次日大早。

程铭醒来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前往新临城。

新临城是周遭最大的城市,最适合他打探消息,为之后的计划做打算。

他昨夜便向岳方坦白,并且趁机将岳叔生前攒下的钱财全部藏在枕头下。

此外,他还留了一瓶最近以家禽血肉炼制的丹丸,谎称是从郎中那买来的增补气血的药。

“程铭哥哥,你要走了吗?”

刚背上包袱,岳锦瑟就走了出来,抬头道:“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以前阿爹告诉过我亲人远游的时候,要给他们赠别礼,这是我,还有阿爹,阿娘一起的。还有你一定要回来看我。”

说话间,她将手里抓着的一个小木盒递给程铭。

“谢谢。”程铭接过小木盒,小心翼翼地塞到包袱里,柔声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

岳家村与新临城相隔不算太远,以程铭的脚力,至多三日即可到达。

旅途间,程铭突觉无聊,沿途的景观,大都重复,于是从包袱中拿出岳锦瑟所赠木盒,木盒盖上刻着一尾简拙的小鱼。

刚打开,便看见几粒用彩纸包裹的球状物,彩纸皱巴巴的,显然被原主人攥在手中过。

用手剥开一颗,是一颗淡黄的糖果。

甜滋滋的,还不错。

他将糖果扔入口中,彩纸放回盒中,抬头望向远边的群山,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经过三天的跋山涉水,程铭终于来到新临城下。

天还未亮,城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龙。

看着前方巍峨的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青灰色的砖石上爬满了斑驳的苔痕。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我踮起脚尖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被兵丁拦在门外。

“路引呢?”兵丁厉声喝问。

乞丐瑟缩着身子:“官爷,小的从南边逃难来的,路引在路上丢了..……”

“没有路引也想进城?城中近日有修者失踪,上面特地下令要严格排查。”兵丁一脚踹在乞丐胸口:“滚远点!”

乞丐踉跄着后退,撞在城墙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捂着胸口,蜷缩在墙角,像一条受伤的野狗。

待到程铭进城时,兵丁如往常一样索要路引。程铭不言,伸出食指,指尖一抹道元浮现。

兵丁见状,侧身恭声道:“这位大人,请进。”

在黎国,路引就是一个人身份的证明,没有路引,就无法进入类似新临城这般的大城。

可修者不受此限制。

“在下新来乍到,请问这新临城有没有大点的商行?”进了城,程铭拦下一位挑着扁担的商贩。

“哪来的……有,当然有,钱氏商行就是,其背靠钱家,那可不是一般的家族。”商贩刚欲大骂,突然掌间一阵冰凉,顿时脸上的褶皱如菊花绽开,热情道:“往前走,然后碰到第二条街时右转就是了。”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程铭直奔钱氏商行而去。

他要先去商行购置术法和炼体法门,并且问清楚从赵钱身上的那瓶丹药,随后再考虑接下来的事。

经过川流不息的人流,程铭来到一家商行前。

走进商行,他便看见乌木柜台后,穿竹布短打的伙计单手拨着黄铜算盘,珠玉相撞声里混着每一样物品的报价。

环视一周,没有发现术法的痕迹,恰好一侍女迎上前来,软声道:“请问客官是在找什么?”

言语间,她的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中衣,衣缘绣着暗纹的铜钱纹。

程铭问道:“请问术法在哪?”

“客官,术法不在一楼。”刚一靠近,侍女的眼中便闪过一丝不快,但一瞬即逝,常人很难看出。

“那麻烦你带我上去看看。”程铭看了出来,但他并不恼怒。

常年和鱼打交道,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鱼腥味,没有三五月散不掉的。

而钱氏商行家大业大,侍女的素养自然不差。

“当然可以,客官。”只见她轻轻颔首,便领着程铭往后走去。

上了二楼,掀开帘幕,丝线牵着的铜铃轻响,似乎在告示着客人的到来。

檀木货架浸润着沉水香的暖意。赭红漆柜上错落排开白玉,精雕细刻的八宝匣半开着,露出内衬的月白杭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