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啊∽我还活着?”
苏形靠在蛹边打个哈欠,只觉身体疲乏无力,酸痛难耐。
强撑着站起,刚稳住身前的一刹那,咔哧咔哧,如冰面碎开的声音。
肉蛹风干,裂出一行行细缝,阳光从峰外映射而入。
苏形顺着缝口朝外看去,一排排赤裸的男女并坐着,背对他一动不动。
“这搞什么?”
正疑惑时,又传来咔呲咔呲的声音,比之前更甚。
接着未等苏形反应,肉蛹层层瓦解。
似小鸡破壳,苏形就这样没有掩体,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众人身后,声音不小,但无人在意。
“这有古怪,没人管我……三十六,计走为上。”
苏形条件反射似的跺跺脚,揉揉肚子,发现都已无碍。
“既然都好,现在老天来了也……”
“也什么?”
糜烂仙忽然出现在苏形面前,她已再次披上花衣,双眼涌现杀机。
“也……也……”
苏形此时脑海思绪万千。
“也阻挡不了我去换身衣服。”
苏形指了指身上的破衣烂衫,一脸心虚。
“换衣服?你现在是不是该叫我什么?”
糜烂仙将手搭在苏形肩上,显然并不买账,狐疑的看着他。
苏形只觉一抹奇怪的凉气从头上到脚下一闪而过。
“完了,答不上来,好像会死,难不成还叫姑娘?”
苏形绞尽脑汁开始回忆,猛的想起被关进入肉蛹前与糜烂仙的对话,战战兢兢道:
“妈阿不,母亲。”
糜烂仙眯着眼,心中疑虑打消许多,立刻换了副面孔。
“哎!形儿,跟娘走,娘带你找新衣裳去。”
苏形没有理由拒绝,还正在思考为什么糜烂仙会有那么大变化,只得应一句:“明白。”后,跟上糜烂仙的步伐。
糜烂仙将苏形领到那群裸男裸女的最前方,天已大冷,却不见雪落。
“把你身上的破布扔了,跟哥哥姐姐们坐好。”
糜烂仙揉了揉苏形的脑袋,示意他按自己说的去做。
苏形对上糜烂仙的眼睛,那双眼睛那么慈祥温柔,令人不自觉就想按她说的那么做。
轻手轻脚地褪下衣物,苏形板板真正坐好,风吹得很冷,但他丝毫不敢动弹。
糜烂仙走上一座高台,向远处眺望。
“她看啥呢?”
苏形心念道,趁她的目光看去,颓然一惊。
相邻不算远的另一座高峰,不知何等伟力在上面挖出一道道近两丈余深的沟壑,一直绵延到峰底,底沟呈弯月形。
沟中多少哀嚎求救的男女,数以计千,皆被一大团类似纸浆的糊糊包裹,无法逃脱。
沟端之上,一颗颗滚圆的大铁球身披焰火,旺盛至极。
“这是……做衣裳?”
苏形目瞪口呆,不解其中深意。
铁球被固定在峰顶,蓄势待发。
“放了。”
糜烂仙面色无波无惊,挥手一声令下,桎梏铁球的铁链应声而断。
火球带着汹涌热能直冲而下,碾过底下人群瘦弱的身躯,迸溅出一大团一大团的鲜血,铁球碾碎他们的生命,剥夺他们生的资格,一切不公,在此刻荡然无存。
铁球最终停在提前设计好的弯月处,从烧的通红变为染的血红。
活人混着浆糊成为肉泥,肉泥上余火不灭,反而越烧越旺。
苏形瞪大双眼,看着这惊世骇俗的场景,恍若炼狱的场景,什么都说不出来。
……
近半个时辰,苏形双腿已跪的有些麻木,肉泥上的火焰才终于完全熄灭。
多余的烂肉变成灰烬,一群不知名的小妖小鬼从巨峰两侧冲出,拿着特制的大扫帚,数十只小妖才能勉强举起一支,扫下无用的灰尘,一桶又一桶浇水。
整座巨峰云雾缭绕,水干化云汽,冲霄入九天,刚才的嚎苦地狱,此时隐隐有那世人眼中的人间仙境之姿。
那一个个活人,到结局,或为灰或为汽,只剩最下面的一层肉垫,成为制衣的主材料。
小妖小鬼们丢掉扫帚,掏出剪刀针线,将那铜钱薄厚的肉垫缝缝补补,分工明确。
……
又是半个时辰匆匆而过。
苏形腿脚痛、麻、酸于一体。
他太不适应于一堆裸男裸女聚在一处,更奇怪他们为何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还没好?这群邪物,真是怪气。”
苏形抱怨道。
说曹明浩到曹明浩到,正当苏形体力不支,坚持不住要倒下时,一袭肉袍迎风飘来。
毫无疑问,正是用肉垫裁剪缝制而成。
“只有一件袍子?”
苏形见其余人站起,也跟着起身,腿脚颤颤巍巍,仿佛下一秒便会跌倒在地。
“翎萱,你弟弟刚生智,生活能基本自理,但还不懂规矩,你马上带他去教内转转,熟悉熟悉。”
糜烂仙对身下一梳辫少女说道,随即身体化作一阵红烟,消失不见。
“这玩意连扣子都没有,咋穿啊?”
苏形嗅了嗅身上肉袍,有股烟火气息萦绕在上面。
他实在不愿意穿着拿活人制成的衣袍,可他更不愿光着身子到处蹦哒。
他将衣服套在身上,尝试观察他人穿法。
可别的人在他疑虑时便熟练的套好离去,且衣袍严丝合缝,并未有太大空隙。
正犯难时,一只手搭上苏形肩膀。
“你就是苏形?”
苏醒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一踉跄。
回头定睛一看,是一妙龄少女,年纪应该比自己稍大几岁,肤白如玉,指若青葱,理一长辫,延至腰下。
“呃……是我,你是?”
苏形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低声问道。
“我叫翎萱,是你的五姐。”
翎萱应道,声似静隐琴音,舒心怡神。
“哦,五姐……找我何事?”
苏形身上衣不遮体,稍显羞涩。
“母亲让我来教你些教内规矩,你看看你,刚刚新生,连衣服都不会穿。”
翎萱的声音很温柔,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按在形形额头,皮未破,引出一滴精血。
她缓缓蹲下,将那滴血点入苏形肉袍,那肉袍似是又活过来,两边相处的一刹,生出根根肉肢,环环相绕,贴合在一起。
“以后再发新衣时,就像这样以血为引,使肉袍相粘合,想脱时,心念一动即可,明白吗?”
翎萱叮嘱道,可苏形的注意力明显没认真听她讲话,而是放在了某个不该细看的位置。
翎萱同样穿着肉袍,但与她的身体相比,肉袍要宽敞一些。
所以从上往下看,片片春光泄露无遗,加上这略有不对劲的姿势,也不怪苏形在那想入非非。
“忍住忍住忍住,苏形,如果这下暴露了,就死定了啊。”
苏形一次次在心中压制,忽然想到这美丽且充满诱惑力的皮囊下可能是一只猩红扭曲的恶心触手怪,才终于将那勃勃生起的春心给镇压下去。
“好险好险。”
苏形大松一口气。
“你听我说话没有?”
翎萱察觉到苏形的异常,起身问道。
啊!当……当然听了,五姐的话,我怎敢漏听一字。”
苏形睁眼说瞎话,脸上绯红一片。
“哦∽那你重述一遍,我刚才都说的什么?”
翎萱像个久经沙场的老狐狸,一眼看破苏形心虚。
“这个……好像……穿衣服?”
苏形支支吾吾道。
“穿你个大头鬼!油嘴滑舌,难成大器!”
翎萱沉默半晌,接着零帧起口,苏形躲无可躲。
五姐莫要动怒,小弟承认方才确实未听五姐废啊不感心肺腑之言,实是不对,还望您收收气,莫要因我一个不成大器的东西伤了身。”
苏形连忙拍起马屁,唯恐翎萱一怒之下给他几拳。
“生气?呵呵,我啥时候生气了?走,跟我去找你住的地方,那地没人,姐姐我肯定要和你好好聊聊,至于是不是用嘴,看你表现了。”
翎萱尽力收敛怒气,转身便走。
“呃,我想咱要不先去别的地儿……”
“跟上!”
翎萱打断苏形妄想,厉声喝道。
苏形无奈跟过去,缓步到翎萱身边,问道:
“五姐,我住的地方,有纸笔吗?”
“要那些干什么?”
翎萱放缓步伐。
“写遗言。”
苏形答道,揣摩活着的意义。
翎萱听后,委婉一笑。
……
二人漫步到玉台末边,脚下已然无路。
“怎么走?”
苏形见再往前便是万丈悬崖,不知为何来此处,不走山路。
“跟上。”
翎萱未过多解释,当机立断,一步跨出,直直掉下。
“啊?这……这么硬核?”
苏形傻眼,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时心情,左右扫视一圈,空无一人。
“算了,拼一把,还真能摔死我不成?”
苏形安慰道,为自己壮胆,闭上眼,大吼一声,紧随其后。
“啊啊啊——!!!”
“人呢?是不是已经快到底了?快应一声啊!!”
苏形耳边狂风呼啸,如支离弦之箭。
“别叫了,摔不死你。”
一双玉臂承住苏形的胸腰,他下降的速度顿时急剧减弱。
“啊?”
苏形正处于懵逼一线,对于突然出现的翎萱感激涕零,仿佛有说不完的心事。
“五姐,我太……”
“闭嘴。”
苏形正欲说些感谢的话,又被翎萱出言制止。
这更使翎萱在苏形心中的形象放大百倍,光芒万丈般闪耀。
“跟上。”
翎萱出言提醒道。
“什么跟……啊?!”
距地面还剩三米有余,翎萱松开了托住苏形的双手形。
苏形急坠而下,脚后跟先着地,不出意外的崴着了。
在原地哐当一声,又扭到腰,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哎呦,我的腰,你干什么?!!”
苏形捂着腰,叫苦不迭道。
“没什么,手累了而已,别见怪。”
翎萱轻笑道,稳步落地。
“你……唉。”
苏形话到嘴边又堵了回去,但说出来含妈量一定极高。
“还能走吗?不成器的东西。”
翎萱戏谑的伸出手,张开五指,想要拉苏形一把。
“现在应该不行,得缓一会儿。”
苏形尝试站起,但未能踏出一步。
“你没事吧?用不用我背你走啊?”
翎萱看着好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苏形,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应该没事,一点小伤。”
苏形一举一动都很有分寸,一般的伤对他最大的害处恐怕就只有疼痛。
这可都是在一次次剥肉断肢下训练出来的。
“没事啊?没事你走两步,走两步给我看看。”
翎萱继续火上浇油,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形懒得理他,忍痛缓慢移动至一棵树下,倚靠着那棵树,调息静养。
“五姐,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苏形从树上折下一只光秃秃的树干,突然问道。
“这个……”
翎萱一时语塞萱。
“她人很好,只要不干忤逆她的事,我们每天都过的很充实。”
翎萱道,对于糜烂仙,她的印象也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