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佛子

大昭寺，正殿

“铛…铛…铛…”

随着三声悠悠钟鸣，在两位黄袈裟监院带领下，许多僧侣于众香客疑惑不解目光中，快步经行至大殿。

一番寻找后，齐齐上前围住那座破烂佛像。

“这么多大师，是干什么呢？”

“不知道啊，去看看吧…”

香客都好奇了，也纷纷上前试图看明白发生了什么。

“请让一让，方丈来了。”

有僧侣喊道。

“方丈？大昭寺的方丈不是闭禅了吗？”

“应当是…出关了？”

虽然疑惑为什么竟连已闭禅多年，不问世事的老主持都来了，但拥挤的人群还是迅速分开一条道路。

很快，一位身穿红黄相间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僧侣在两位小僧人搀扶下缓缓走至那破烂佛像身前。

“方丈，就是这个，人已不见，但不像是李施主的字。”其中一位监院上前，指着佛像对主持道。

“阿弥陀佛，竟是李施主的上偈，老衲参禅多年不得，今竟有慧者续出。”

老方丈感概地诵了声佛号，在小僧侣搀扶下靠近，扫视佛像上小字，缓缓开口：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上联众僧都知道，甚至还知道相近的“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这是数百年前一位一品菩萨的偈诗，而老李头写的明显是要驳斥其偈，也正因此他才得以在佛门有一席金身

众人皆皆静待是何等下文使得梵钟响。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终于，随着老方丈话音落下，殿中灯火仿佛凝固，只有距离太远听不见的外围香客不觉明厉，但察觉氛围也不太敢说话。

原本就没有菩提树，也并非明亮镜台。

本来就是四大皆空，到哪里染上尘埃？

高下立判，众僧无不叹息。

“慧能，你…罢了，能使出“因果”的都跟老衲一起去寻他。”

“是，方丈。”被称为慧能的监院应道。

老方丈摇头叹息，随后上前触摸佛像，同时，他与身后众僧嘴中诵经不停。

片刻，像是知晓方位般，一阵也许只有佛门和望气士见得的无形烟雾蔓延向远方。

所有僧人立刻跟在老方丈身后出门远去。

香客们这才齐齐上前围住破烂佛像，瞪着眼睛试图看出端倪，

“有人看得懂吗？”

“不知道啊，但大师们都围着他，这佛像定然不会差到哪，先上一只香再说哩。”

很快，破烂佛像前便香烟袅袅。

…………………

随着古老钟鸣悠悠作响，满堂客尽皆站起，说书先生也停止了讲述，众人齐齐望向大昭寺方位。

“这…这钟今日怎这般洪亮？”有茶客好奇道。

“是极，且也并未到晚课闭寺时，那些大师傅怎的就敲钟了？”有茶客应和。

一时间，茶坊中再次议论纷纷，可也没谁能论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这时，有人将目光投向堂中沉思的说书先生。

“解先生，你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某个茶客话音落下，茶坊中顿时安静了，纷纷好奇地将目光投向解先生，包括叶槐。

解先生见众人目光投来，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手中折扇一收，缓缓敲桌道：“以在下愚见，钟鸣悠悠醇厚，此为梵钟！”

“梵钟？”众人不解。

解先生缓缓扫视四周，喝了口桌上茶水，方才开口道：“是也，此佛门重宝，梵钟响，要么大昭寺的老方丈参破禅机出关，得证二品罗汉果位。要么寻得天生佛子，继任方丈。”

一语落下，四座寂静，面面相觑。

二品？

诸子百家，没有国运支持的门派，绝大多数哪怕百代养气，千年传承，但一家一姓之力终究太过微小，撑死了就是三品。

目前天下明面上活跃的一品也只有惊才艳艳、以一己之力偷了燕王宫才刚晋升的盗跖一人而已，故而世人才盛赞其盗圣，哪怕并非真圣。

很快。

“兄弟们，走走走！去大昭寺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伴随一声呼喝，众人回过神来，纷纷起身向外走去，能来茶馆喝茶的自多是好事之徒。

馆中众人迅速一扫而空，就连说书的解先生也收拾起说书器具要前去。

“那个…先生可以等一等吗。”

叶槐有些犹豫地上前喊住说书人。

“哦？相公所欲何为？可是要请在下上门说书？”解先生抬了抬眼镜，扫视了下眼前衣着寒酸的中年人，也不像是个有钱的，似乎不太可能请他上门说书。

“我就是想问一下，先生你刚刚说的佛子，他如果…不加入佛门呢？”叶槐有些心虚道。

“嗯？哪有佛子不入佛门的？不愿入佛门又怎会有慧根？相公莫逗我了，在下还要去大昭寺。”解先生奇怪地看了眼，摇了摇头，迈步就向门口走去。

可，快到门口，却似是又想起来什么，转回叶槐身前憋笑道：“等等，嘿，你别说，在下想起来了，还真有“佛子”不入佛门。”

在叶槐奇怪目光中，解先生说的时候，还是憋不住笑了出来。

“多年以前有一淫贼得罪了大昭寺当时的方丈，方丈便指其为“佛子”，令一貌美女子将其引诱至佛寺，随后关押了整整十年！”

“你说，将一淫贼关在那等地方清心寡欲，怎受得了？当时他便心一狠，唰地一刀，自斩烦恼根！这才方得出也。”

随着解先生伴随咔嚓动作的绘声绘色，叶槐表情瞬间僵住，

有没有搞错，现实版的“惹了方丈还想走？”

“那官府不管吗？佛寺能随便囚禁他人？”叶槐试图寻找漏洞。

“那定然是管的，不过大昭寺早向官府有报备，因寻得佛子，故召开辩经大会不知年岁，举寺封闭，期间外人不许进出，而那淫贼是自行闯入，当真是妙哉妙哉，为民除害！”解先生感叹般摇了摇头，向屋外走去。

“郎君，我估计就是你写了那两句偈语的缘故。”楚轻雨突然开口道。

“我也觉得，”看着说书人远去背影，叶槐扶额无语。

“那郎君你想入佛门吗？”

“不入，打死也不入。”叶槐头摇的像泼浪鼓，他还有美好人生没享受，怎能青灯古佛？

少年又继续开口道：“大不了这辈子打死再也不靠近大昭寺，他们应该也不可能找到我吧？”

“那可未必，佛门有一技叫因果，能顺着因缘找到我们，不过，倒也好破解。”

楚轻雨话语令少年心情起起伏伏。

“什么办法？”叶槐连忙问道。

“以手在桌面写些了断因缘的话，不需要真正写出字迹，，然后我们快快离开此地。”

楚轻雨给出了解决方案，她知道小君子写得出来。

“写什么？像是“你们不要找我了”这种？”

叶槐有些懵，这么简单的办法吗。

“那自然并非，得是类似你在大昭寺写的那种大因果偈语，郎君，快点吧，否则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便找上门了。”楚轻雨催促道。

“哦哦。”

叶槐无奈，果然没有这么简单，转头望向桌面，陷入了沉思。

写什么呢？

得拒绝，还得大因果，还得偈语。

少年大脑高速运转。

片刻，他有了想法，食指于桌面上指走龙蛇。

须臾，无形字成。

叶槐满意地点了点头，迅速转身影遁，风紧扯呼。

…………………

几乎是一前一后，茶楼再次站满了人。

老方丈在一众僧侣搀扶下，看着桌上最后的无形雾气，缓缓念出。

“悟道休言天命，修行勿取真经。”

“一悲一喜一枯荣，哪个前生注定？”

“袈裟本无清净，红尘不染性空。”

“幽幽古刹千年钟，都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