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沈怀的念头就这样长驱直入,直捣黑雾黄龙。
原以为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但进入之后才发现其内里是一个初步成形的胚胎。它对于沈怀的进入并没有什么愤怒情绪,或者说它目前并不知道什么是愤怒,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它对李姓小姐的渴望和亲近。
沈怀隐隐有了猜测,但也仅仅只是猜测。萍水相逢,不知前因后果,实在不合适断言。
‘不过阴阳实在有别。’
沈怀心里这么想着的同时,原本精细的念头也随之改变,线化为网,瞬间罩住那团不可名状,然后在小姑娘懵懂的目光下,拉过来丢入了自己面前的火堆里——
火烧得更旺了。
“福伯,我身子好像暖和了很多?”捧着茶杯的李姓小姐似乎有些困惑,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物理上的温暖了,于是诧异地看着手里饮了一口的热水。
那边接下来的惊奇并没有影响到闭目养神的沈怀,不过没过多久就感觉手臂被戳动,于是睁开眼睛看向右侧,入眼则是一双透着清澈的愚蠢的目光——
是李家小姐那边的小姑娘。
四目相对却无言。
“……”
“……”
“喵?”小姑娘歪了歪脑袋。
‘嗷,原来是只小猫。’
沈怀嘴角泛起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后者对他也有亲近之意,所以享受了一会儿后,眯着眼睛将脸颊也凑到沈怀手掌中蹭了蹭,然后伸了个懒腰,竟枕在沈怀大腿上身体放松睡下了。
可能惊诧完毕,李姓小姐这才发现宠物换了地方,于是连忙招呼,“阿狸!香兰,快去把它抱回来,不要影响道长休息!”
被称作兰香的小婢于是准备起身,不过沈怀则是摆了摆手,“李小姐,不妨事的。我瞧这猫儿也很是可爱,且她此刻已经睡下,就让她这样吧,贫道这边并无不妥,如何?”
“这……”
李姓小姐似还有些纠结,那边的福伯确是已经帮忙应下,沈怀也回之以感谢。
其实真计较起来,倒是沈怀孟浪,有些主人家养的宠物是很少沾地的,更不用说是室外雨后的残破廊亭了。
耳边能听到彼处的窃窃私语,但是沈怀并不在意。
他对这个世界的期待除了老头,也就只剩下那些见过和没有见过的特殊生灵了。
阿狸应该也不是很在意,因为她此刻又侧身换了个姿势发出酣眠的呼噜声了。
沈怀笑笑,轻拍着她的肩膀闭上眼睛。
夜未央。
客商团队分别回到马车和板车上歇息;镖师们则是只留下一处篝火吸引蚊虫后,凭栏而卧。
廊亭上方,繁星点点,时间在其不断闪烁间逐渐流逝,直至破晓。
露宿野外,除了镖师们,马车上的众人在夜里辗转许久才渐渐入眠,此刻虽然天亮,但后者还没有起来的迹象;阿狸则是夜里不知何时又跑回马车上去了。
沈怀在镖师队伍中的其中两人起身走向林间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但并未睁开眼睛,等到他们返回的时候才张目望去。
有些意外的是,他们带回了一些干柴回来摞在昨天的柴堆上——顺带着自己的那份——补足了消耗。
沈怀暗叹,‘果真三人行,必有我师’,随后起身认真朝着对方躬身言谢。
宋镖头则是不以为意,只道是江湖规矩。
二人就这件小事拉近了距离,趁着等人的间隙聊开了些许。
先前只知道他们是去前面扶风城去卖货顺便看病,此刻交流下来又了解到他们是从百里之外的柳泉镇而来。不过关于雇主的消息他们倒是透露的少,更多的还是分享他们的一些走镖经历和江湖故事。
比如江湖名榜上的高手轶闻,亦或者一些神神鬼鬼的怪诞事物,甚至于妖魔神仙的遗迹传说。
沈怀只是听着,至于其中的真真假假,他们说的玄乎,沈怀也不扫兴。
垫饱喝足聊酣,待得李家一行收拾完毕,也就到了分别之时。
阿狸这次没有跑下来蹭蹭沈怀,只是在李家小姐怀里安静地待着,顺带看了看他。
“道长,你既也是前去城中,不妨同行?”福伯坐在马车驾驶位上对沈怀发出邀请。
沈怀闻言微笑婉拒,“在下脚力有限,就不拖累您队伍了,在此别过,慢走。”
那边于是点头告辞,没一会儿耳边就听不见骡铃声。
一时间廊亭便又只剩下沈怀。
“哞——”
哦,还有一头牛。
简单打了一套拳后,他便继续骑牛往前。
……
应该是逐渐靠近城区,路边的茶歇点也开始增多,除了行脚的客商,沈怀还看到一些背夫。
不全是汉子,也有些妇女。
不过他们都是晒得黢黑,佝偻着身子,默默前行,偶尔也会停下歇息。他们脸上虽然疲惫,但彼此交流时流露出的笑容却是耀眼。
超过背夫,没走多远,就看到扶风城墙的轮廓了。日头已近正午,闻着路边传来若有若无的香味,沈怀食指大动,索性找了个阴凉铺子坐下,要了碗咸豆花和两个葱油饼。
付完钱后才回神意识到大周的物价不低,而自己的盘缠并不是很多,虽说下山时自己把老头的私房钱全顺了出来,但要想随心所欲地走走停停,身上这些完全不够。
想到这里,端上来的吃食似乎也不是那么香了。
‘哎,还是要打工……’
心里这么想着,干饭却没有停下,与此同时邻桌的闲谈也跑到了沈怀耳中。
“听说了吗?城里王相公府上正闹鬼呢!”
“啊?可是那位善名在外的王相公?”
“是的,我也听说了!据说府上小姐被折磨好几天了,如今已是虚弱不堪。貌似之前请了不少异人去处理,但都无济于事,现如今还在放榜重金求能人异士呢!”
“没请灵光寺的高人?”
“怎么没请!据说王相公第一时间就亲自去请了高僧前去查看,可现在不还是不见好转?”
“我就说这寺庙徒有虚名,哪有高僧整日往来于达官显贵之间的?”
“倒也是,听说里面头香都要好几十两呢!”
“这么贵?吓死个人!”
“可不是!我之前舅姥爷家的侄子为了求子当初就去买了把头香,可最后,啧啧……”
“……”
话题越聊越偏,但沈怀眼睛却越听越亮。瞌睡送枕头,这赚钱的机会不就来了嘛!
三两下吃完,沈怀拉上阿黄就往城门口走去。
高墙耸立,石砖带着青褐的底色,昭示着历史的斑驳。
城门守卫目光打量着进出人员,偶尔会抽查一些,但基本相安无事。甬道两侧贴着告示,大多是通缉的悬赏,剩余的则是城中显贵对能人异士的渴求,其中便有王相公府上的布告。
沈怀牵着牛从人群中路过,清风拂过,王府布告已是消失不见。
……
落日渐渐沉没,红烛将整个房间映照成血色。
血色空间没有窗户,唯一看似可能和外界关联的,是一扇纯黑的木门,严丝合缝地镶嵌在正对着床的红墙上。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息,王嫣然呆愣地蜷缩在床边,床脚明显的霉斑让她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她的厢房了。或许并不用霉斑证明,因为她已经在这个空间里待了很久很久了。
没有白天黑夜的交替,只有一盏红烛持久地燃烧着。她呼救过很多次,可每次都无济于事。
只有一次木门缝隙中透露出些许光亮,但当她拼命去推开的时候,却怎么也推不开,而没过多久,光亮就消失了。
“爹……娘……”
王嫣然双目无神,苍白的嘴唇呢喃着。
在她看不到的后方,一只拿着梳子的苍白枯瘦的手掌慢慢从黑暗中伸出,随后一个头发稀疏的头颅也从伴随着手臂出现。
那是一张看不见眼睛的脸,其嘴角带着笑容,随后一丝一丝地扩张,直至蔓延到耳根。
它大张着嘴,尽管看不到眼睛,但从其嘴角不断滴落的液体可以看出,它对眼前的女子的垂涎。液体滴到王嫣然头上,但她却似乎毫无所知,只是抱着膝盖不断呢喃。而身后诡异见此嘴角咧地更开了,它用木梳开始慢慢梳着女人的头发。
一下,两下,……
【快了……快了……】
【还差半个时辰就可以了……】
【马上我就是你了……】
木梳一下一下地动作,红烛也一点一点燃尽。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王嫣然原本绻缩的身体,如今已是双目失神、面色苍白地笔直坐着。
身后的诡异则是一点一点趴在她的背上,枯木般的双臂紧紧勒住她的身体,就在它打算将自己整个插入进去时……
笃笃笃——
“请问有人吗?”
道士温润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响起。
……
PS:破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