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村野妪谈笑说风流,纨绔子情动觅闲愁

凤姐一连数日下不了床,心恨贾琏无情,又想着过去的种种,不免有些万念俱灰,直到一月后方渐渐好了些,却从此落下了病根。

转眼已是金秋,大观园内草木渐渐萧瑟。这一日,恰巧是七月初七,俗称乞巧节,宝玉踏着晨霜,出了怡红院,便往潇湘馆这边来,只见一路菊花初放,金黄一片,不禁驻足观赏,心内叹道:“怎么就到了这时候了,虽说金风送爽,可这天地萧瑟之间,必有离愁别绪,不知林妹妹的病怎么样了,若她又想起江南的姑苏扬州来,岂不又要伤心。”

宝玉正自出神,却只见巧姐从沁芳桥过来,见了宝玉,便忙上来问好笑道:“叔叔哪里去?”

宝玉笑道:“这大清早的,又有霜,你怎么独自跑了来,恐冷着?”

巧姐道:“我不怕冷,且这会子太阳出来了。我来找叔叔正有一句话说呢,才去了你那里,都说叔叔往这边来了,我又到了潇湘馆,却没人,只两个婆子在,我又寻了回来,才见叔叔在这花圃里赏花呢。”

宝玉笑道:“我见这菊花开得好,便走了进来,想必是被这花荫拦住了,竟没见你,你也没见我。”

巧姐道:“这花倒是会捉弄人。”

宝玉道:“你母亲怎么样,可好了些?你找我有何事?”

巧姐笑道:“妈妈好了些。可巧昨晚刘姥姥来了,在老太太那边呢,带了好些乡下的玩意和瓜果,今早起来,便和老太太说起叔叔,说怎么也得见见叔叔才好,那年叔叔送她的东西,她宝贝似的,还念着叔叔的好呢。我妈妈听了,便吩咐人来找叔叔,我自告奋勇的便来了,这会子,那边一大堆人,林姑娘也过去了呢。”

宝玉听说,欢喜异常,说了句“怎么也不叫人跟着你来。”便和巧姐一同往贾母这边来。

宝玉才进来,便听得里面一阵笑声,只见府里姊妹和王夫人、薛姨妈,宝钗、黛玉、凤姐等人都在,忙上前去给贾母、王夫人、薛姨妈等请了安,又过来问刘姥姥好。

刘姥姥头发已经雪白,眼神也不大好了,可喜耳朵不背,朦朦胧胧间见一位穿红着绿,头戴冠缨的美人向自己鞠躬问好,以为又是那位姑娘小姐,忙起身道:“姑娘好,姑娘吉祥,不知又是哪一位姑娘小姐,竟长得这般俊俏,只是看着有些眼熟,眼花缭乱,一时想不起来。”

众人顿时都笑了,黛玉、宝钗也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凤姐笑道:“姥姥,你老再仔细瞅瞅,这位美人比起先前那几位美人如何?”

刘姥姥不禁拉了宝玉的手眯着眼细细看了又看,半晌方笑道:“一样的好,只是声音听着竟如同花丛里的画眉鸟似的,好听得不得了。这手也光滑,细皮嫩肉的,比不得我们庄稼人,常年在地里刨食,风吹日晒,雨打霜冻,皮粗肉糙的。将来呀,还不知哪家王孙公子有福呢。”

众人听了,直笑了个要不得,黛玉早已经笑得眼泪出来,扑在薛姨妈怀内。宝钗一手拉着薛姨妈的手,笑得背过脸去。探春,惜春也自笑得失态。王夫人和薛姨妈呵呵笑个不住。鸳鸯却连忙笑着给贾母捶背,也自笑红了脸。

贾母笑罢,又指着凤姐道:“都是你这猴儿,好一张猴嘴,倒叫我好好大笑了一场,好久没这么着了。”

凤姐见贾母高兴,便欲奉承,又拿了些话来逗刘姥姥,刘姥姥原本也有些见识,见凤姐和贾母这般,便没话也找些话来说,又引得众人大笑了几场。

王夫人笑罢,捂着肚子道:“凤丫头快别说了,恐老太太也肚子疼呢。”

凤姐方止住了。贾母便道:“宝玉,你还不说明了,瞒着老亲家作甚。”

宝玉便对刘姥姥问好道:“姥姥好,我是宝玉呢。”

刘姥姥又拉了宝玉的手细细看了一回,直惊得合不拢嘴,半晌方道:“果真是的,我这老眼昏花的,哥儿竟比前儿更加风流了,竟和那天上的嫦娥一般。”

众人又笑罢,黛玉便道:“他若是嫦娥,还不得把广寒宫闹翻了,只怕从此那广寒宫该叫‘怡红宫’才是。”

宝钗等人听了又笑,独宝玉听了刘姥姥这些话,却合了他的心思,心内倒是受用,不禁又有些呆病发作,想着自己此生错投了男儿身,竟不能作女儿,实在可恨,今儿竟听得刘姥姥把自己看作女儿,又比作天上的嫦娥,可谓当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自己也算是做了一回女儿,了结了一桩心愿似的,顿时竟没听清众人的言语,只痴痴的对刘姥姥笑问道:“都说月光娘娘管人间有情人的聚散,姥姥可知道她是如何管的?”

黛玉却听见了,便笑道:“应该叫月光姐姐才是。”说着便捂着嘴笑,却拿眼来瞅宝钗。宝钗却装作没听见,探春等人倒是笑了。

宝玉只不管众人,一再追问刘姥姥。刘姥姥顿时来了兴致,便笑道:“这嫦娥姑娘啊,原是菩萨的化身,我们都叫她满月光菩萨,又叫她太阴星君,太阴皇君孝道明王,家家户户里都供着呢,专管人间的聚散,十分灵验。若是有那待出嫁的女儿家,或是那些个才子佳人,动了情的,每逢七月初七日,只要在花架子下,等月亮上来,悄悄儿的听着,便能听到她在说话,便把这一年的人间聚散,阴晴圆缺,都听了去呢。”

宝玉听了刘姥姥这话,不禁痴了。黛玉也不禁有所思,脸上便怔怔的起来。独宝钗却不以为意,只是看着宝玉笑。

贾母便道:“老亲家倒是提醒了我,今儿不知是七月初几了?”

凤姐笑道:“说来也巧了,今儿正是七月初七日,恰是我姑娘巧姐的生日呢,所以我倒是记着。”

此语一出,贾母大笑道:“才说满月光菩萨,便又勾出一个嫦娥的生日来。既这么着,今儿咱们索性就陪刘亲家和姨太太好好乐乐,也去那花架子下听听人间的聚散去,顺便也给我孙女庆生”。

凤姐便只拿眼来看着王夫人。王夫人见贾母高兴,且又是巧姐生日,便吩咐凤姐道:“难得老太太和姥姥这么有兴致,且大家伙都齐整,你便不拘在哪里摆上几桌,银子都从我这里出。”

宝玉听了,早欢喜起来,便道:“我倒是有一个好地方,说出来大家必是喜欢的。”

黛玉便问道:“哪里?”

宝玉道:“宝姐姐的蘅芜苑,那里萱萝叠嶂,花架子下又临着水,若月光出来,波光粼粼,袅袅娜娜,却不是好一派清幽安静,赏月听悄悄话的去处。”

探春便拍手叫好。黛玉只捂着嘴,笑道:“若月光姐姐出来,一起说了些悄悄话,那才有些意思呢。”

宝玉红了脸,却只拿眼睛来瞅着宝钗。宝钗却扭过头去,掐了黛玉的粉脸一下嗔道:“就是这颦儿嘴尖舌滑,原本没有的,也偏要说出些故事来。”

黛玉道:“姐姐的故事原本也多,只是装在肚子里,不说出来给大伙儿听罢了。”

贾母王夫人等也不知她三人互相打趣,说的什么机锋,也不在意,只和刘姥姥又说些家常。

凤姐辞了众人,忙领着巧姐回去张罗布置不提。惜春独坐在角落里,听着众人谈笑,也不大言语,再坐了一会儿,便说身子不大舒服,遂告辞去了。探春因管着家里的大小事情,那周瑞家的又来找,便也告辞出来。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贾母便令传饭,留刘姥姥一起用饭,王夫人、薛姨妈也在坐,黛玉宝钗却只吃了些清淡的八宝粥,稍稍坐了会儿,便也告辞出来。宝玉只恨不得马上便天黑,那月亮立马升了起来,也只是草草吃了,便欲来寻黛玉宝钗。

王夫人便道:“今儿难得你学里放你一天假,不在这里陪着老太太,这会子却哪里去?”

宝玉只得又呆呆的回来坐下。薛姨妈却知道宝玉的心思,遂笑道:“这会子才中午,离天黑尚早呢,况且这七月初七的月亮也升得迟些。你宝姐姐和林妹妹先告辞回去,是有事呢。”

宝玉道:“不知宝姐姐有何事?我倒是乐意去帮忙。”

贾母便道:“说你是‘无事忙’,你竟什么也不知,咱们既要到宝丫头的地方去,她少不得先回去收拾收拾,那原是姑娘家的地方,你去那里干什么,哪里又有你去忙的。”

宝玉听了这话,方醒悟过来,顿时红了脸,笑道:“都是我一时糊涂了,老太太教训得是。”

贾母道:“都是你出的主意,只怕宝丫头向来安静,嫌弃咱们去吵闹了她,却又不好意思说呢。”

薛姨妈忙笑道:“老太太说的哪里话。宝丫头虽安静些,但从来不是这般小心眼多心的,老太太若当真到了那里,那才真是宝丫头的福气呢。她早盼着老太太什么时候到她那里坐坐呢,只是老太太一直被福气包着,竟然连缝也没有一点儿,若有缝时,咱们早钻了进来,也得沾沾老太太的福气。今儿好不容易借着月光菩萨的光,老太太露了些福气出来,还不准我们捡了些便宜不成。”

自从薛蟠出事以后,众人极少见薛姨妈说笑话,今儿她说了这么一通长篇大论,不禁惹得众人和王夫人也笑了。

一时饭毕,贾母有些困乏,欲睡午觉,刘姥姥又惦记着巧姐,王夫人便令彩霞和两个小丫头牵了刘姥姥过凤姐这边来,自己和薛姨妈自回去说话不提。

宝玉如解了笼头的马儿,高兴得一溜烟早走了,径直往大观园里来,才来至小山前,只见莺儿笑着走来,宝玉忙上去问道,“宝姐姐和林妹妹在那边忙些什么呢,这会子可都好了?”

莺儿笑道:“那有这么便宜的,那边探春和二奶奶正领着人帮姑娘们摆放桌子等事,姑娘说我们那边恰巧来了些西凉的葡萄,叫我回去拿些来备着呢。”

莺儿说着便要走,宝玉又忙道:“我看姨妈和宝姐姐这几日很是高兴,可是又有什么喜事?”

莺儿道:“可不是呢,我们大爷有希望了,听说如今大赦天下,除判了死罪的,都可以用钱赎了出来。太太和姑娘已经叫人都打点好了,只等秋后大爷若判了流刑,便去交银子赎人。”

宝玉只得笑笑道:“这倒是好。”

莺儿又道:“还有一件喜事,是和你相关的,只怕快了,只是这会子却和你说不得。”

宝玉忙问:“是何喜事?却要瞒我,如何又说不得?”

莺儿突然红了脸,笑着竟自走了,却又回过头来笑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这会子问,却是多余,横竖两位太太已经商议定了的。”

宝玉待要再问,莺儿早走远了。宝玉只得回怡红院来,屋子里却静悄悄的,袭人麝月等人都不在,只两个看门的婆子在那里嘀咕,见了宝玉,连忙问好,宝玉点点头而已,觉着无趣,便又转身出来,想要去蘅芜苑看看,却又想起贾母先前的话来,也不好意思过去,一时竟不知何往,只得又呆呆的信步朝沁芳桥这边走来。

宝玉来至潇湘馆外,见里面亦是静悄悄的,知道黛玉也不在,心里顿时莫名的哀愁起来,又见远处满山的树叶金黄透红,秋风里摇曳着,如同对自己说话一般,顿时自语道:“我怎么就把她忘了。”

宝玉踏着一路秋色,不知不觉来至水月庵前,只见山门紧闭,里面也无声,犹豫了半晌,正要敲门,却听得身后有人道:“你又来做什么?”

宝玉回头,竟是藕官,一时愣住,半晌正要说话,藕官却转身就走。

宝玉忙追了上去道:“我知道,你和芳官都恼我,可我又能怎么样呢?”

藕官听了这话,立住了脚道:“二爷是不能怎么样,只不过由我们自生自灭罢了。既然如此,你今日又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来,恐怕我们还好些。”

宝玉不禁红了脸,半晌说不出话来。藕官又要走,宝玉忙道:“我只问你一句话,否则,便是死了,也不心安。”

藕官只得道:“你又有什么心安不心安的,你且说。”

宝玉含泪道:“我知道前番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可我也是无心,如今不知芳官怎么样了。”

藕官冷笑道:“还能怎么样,前天府里才过来了几个管家婆子,拉着芳官翻天覆地搜了一番,却搜寻出一样二爷的好东西来,芳官早挨了打,几乎不曾气死。我偷偷来看了她一回,她被带走时却还念着二爷,说是无悔,可知她是个傻子,竟还叫我转告二爷,叫二爷自己保重。”

宝玉听了此言,泪水早流出来,哽咽道:“她究竟到哪里去了,可曾说得?”

藕官道:“还能到哪里去呢,横竖不是什么好去处,谁又知道,哪里说得。”

宝玉早哭成泪人。藕官却道:“如今你哭又有何用,早干什么去了?”

宝玉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们都瞒着我,还是春燕说漏了嘴,我才晓得,可我又究竟能怎么样呢。”

藕官叹了口气道:“只可恨竟没替蕊官报得血仇,我若是个男子汉时,早拿了刀一刀把那猪狗畜生给杀了。”

宝玉道:“如今你也要去了不成?”

藕官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还操这个心何用。就在刚才,你那府里的管家婆子已经带人来,我立马就走的,只是趁她们不注意,偷跑了出来,原是想来蕊官的坟前道个别,只怕这会子,那起老货就寻了来。今儿你既然来了,便去蕊官坟前看看吧,就在水月庵后面的山坳里,一棵大海棠树下,也如同我去了一般。”

藕官话音刚落,那边果真几个婆子吵嚷着来了,远远看着却是周瑞家的等人,藕官再不多说,径直去了。那几个婆子便七嘴八舌的骂了起来,拉扯着藕官一转眼便隐没在小路的那头。

宝玉站在原地伤心了一回,见日头已经偏西,便朝着水月庵后面的山坳里来。

一路上倦鸟归巢,晚鸦阵阵,宝玉远远便看见那山坳里果然一棵大海棠树旁边隐隐一个土堆。宝玉急急走了过去。

秋风阵阵,嗖嗖寒意袭来,宝玉来到树下,只见这小土堆还是新的,竟连墓碑也没有,上面落了好些金黄透红的树叶和蔫了的花瓣,若不是藕官说了,谁会知道这原是一座女儿家的坟。宝玉一阵心酸,不由得大哭起来。

转眼日落,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东方星月初升,宝玉伤心了一回,泪水早已经哭干,见脚下还有许多海棠花瓣和落了的红叶,便捧了些来盖在这小小的新坟上,又自言自语了一回,发了一回呆,方转身回来,却才走出去数步,只听得猛可地林间一阵哗哗声响,一股秋风顿起,那棵大海棠树枝叶乱摇,落下许多花瓣来,如同下了一场花瓣雨,须臾便把那小小的坟茔盖住了。

宝玉喃喃自语道:“蕊官,是你吗?你去了,从此咱们只在梦里相见吧。”

须臾风散,月光如水,星月漫天,天上一条银河初现。宝玉抬头,只见一颗流星一闪,划过天空,转眼便消失在山的那头。

宝玉道:“想不到,咱们竟这样散了,月光娘娘若果真有知,如何这样安排,如何竟听不见我们的心愿。”

宝玉正自出神,只听得那边远远的传来水月庵的钟声,惊起阵阵林鸟,须臾便消失在月色里。

宝玉含着泪,踏着月色返回,刚来至水月庵外,府里袭人和许多婆子早提着灯笼寻了来,见了宝玉,又惊又喜。

袭人早流下泪来,哽咽道:“这一日不见了你,老太太和太太那边早急得抹泪,问了多少人,才知道你在这边,若再寻不见你,我也只得死了吧。”

宝玉忙拉着袭人的手安慰,又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众婆子见状,不禁都背过身去偷偷笑了。

袭人红了脸,悄声道:“她们在这里,你作什么呢。”

宝玉忙道:“一时忘了,咱们快回去吧。”

袭人便亲自打着灯笼,扶着宝玉,一行人迤逦下山,往蘅芜苑来。

众人见了宝玉,如得了宝贝,连忙上来拉着问个不休。贾母道:“我的小祖宗,你要去哪里也不说一声儿,早起还吵着要来这里,怎么一转眼便没了踪影,你可知我和你太太都快急死,以后可再不准这么着,再有下次,我可不依。袭人这丫头也有些太不尽心了。”

袭人早含泪跪了下去。宝玉便连忙上来给贾母跪下道:“都是孙子贪玩,一时顺路走到那边水月庵的山上看红叶,竟忘了时辰,害得老太太和太太为我担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这么着了。”

贾母又早心肝儿肉的叫着拉了宝玉起来,搂在怀内道:“你要出去,说一声,好歹也得带个人,这夜里恐有不干净的东西,遇着唬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袭人怎么不跟了去?”

袭人只是跪在那里抹泪,宝玉忙道:“她原到宝姐姐这边来布置帮忙来了,我又叫她不用跟着的,这也怪不得她。”

贾母道:“这里自有小丫头子和你三妹妹她们,还用她来作什么,竟连自己是干什么的都忘了不成,你还替她求情!她原是你屋子里的,你的事她不尽心,却来这里多事。这事和她原有干系,你们不必替她求情,我说了,罚她一月月钱,也好叫她从此多长些心。”

王夫人待要说什么,见贾母已经说出这话来,只得答应了,又忙叫宝玉扶了贾母进去里边坐下说笑。

袭人跪在地上哭得泪人一般,王夫人过来扶起,安慰道:“好孩子,你且回去吧,把麝月叫来,我横竖心里知道,你且不必伤心,过后我自会和老太太说。”

袭人只得又给王夫人磕了头,方起身含泪回来,进了怡红院,又极力忍住,说不得吩咐了麝月过去,便倒在床上痛哭,心里越想越气,竟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