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大概走了两三里,楚王叫停了大队人马。琼芳摸着手腕上静川的手镯,心里热热的。轿子突然停下来,她不知发生了何事,便敲敲轿厢。宋祺策马而来。
“王妃,您叫我?”
“为什么不走了?”
“王爷去拜祭先王妃和宁安公主了……”
琼芳道了声:“知道了!”
她心中五味杂陈:都说王爷是专情之人,在他心里惦记的女人还真多!或许他也不是那么的绝情。虽然他与先王妃的感情不好,但是王妃早逝,他也不得不去祭一祭,以尽哀思。
楚王骑马来到宁安的皇陵。楚王下马,一步步走近他所爱之人的陵墓前。宁安是以先帝亲女的身份下葬的,因而她的坟茔格外肃美。
墓碑是潘寿坤所立,他摸着碑上的东乡文,伤心的泪水瞬间涌了上来。
“宁安,六哥要走了……我想,你已经和你的丈夫在天上相聚了吧!你不属于这里的……潘寿坤没有与你合葬一处,应该是他毕生一憾。今日六哥来看你,他日便没有机会再来了……你放心吧,七弟迁往封地的时候,我去送他,并把阿伦达好生地托付给了他,他会把阿伦达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看待,你安息吧!”他深鞠了一躬。
他又来到毓冉墓前。毓冉的墓碑是楚王亲手所立,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楚王亲笔。他摸着冰凉的墓碑上那几个字——爱妻钟毓冉之墓,泣血以告:“毓冉,我这一走,几乎没有回来的可能,我要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这儿了……既然你说你下辈子不想再遇见我,那我成全你,你在北,我在南,今生、来生都不复相见……”
他把身子靠在毓冉的碑石上,待了片刻,就起身上马了。
他深深地望向遥远的北京城:“飞雪,我要和你暂时告别了……你放心,有机会我一定会救你!虽然你不让我做糊涂事,可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只有做,才有赢的机会……你等着我,五年之内,我一定救你出来!”他的眼神中透着坚毅和果敢,一个救人大计在他心里悄悄成型。
晚间,飞雪心中繁杂无章,想到今晚是王爷与琼芳的洞房花烛夜,她的心便如冰块般坚冷。曾经她与王爷的洞房花烛夜,是那么甜蜜、那么美好,而今不过短短一年,就已经是沧桑巨变,人事全非了。她成了皇帝的妃子,坐享一世荣华;他成了异地封王,天高皇帝远。心里装着一个连见面都难的人,还想着和他会有以后,简直是痴人说梦。离别之时,虽然嘴里说着对彼此忠贞,可是,在以后的无数岁月里,日久年深的思念里,当年的小儿女之情又能否经受住考验呢?宁安公主和王爷那一段爱情,不也被碾碎在时光的车轮里?当初的信誓旦旦言犹在耳,六年不见,王爷有了新欢,宁安公主也变成了别人的妻子和母亲……再有六年,说不定,王爷又有了自己所爱之人,自己也成了这宫中的怨妇弃妇……一旦错过,便不会再有以后……星霜荏苒,烟水微茫。到那时,城南小陌又逢春,怕是只见梅花不见人了。
四月的风中夹杂着思念的味道。自入宫,她便不再碰乐器。今晚,她却取了琵琶来,一曲《阳春白雪》为新婚者送上祝福。虽有心痛,可她总不愿王爷孤苦一人,愿他与他的娇妻能够琴瑟和鸣。许是心烦意乱,本就节奏稍快的曲子反而被她弹得更加急促,眼泪也仿佛串珠一般,不自觉地就往下掉。
楚王一行人歇在官驿。今晚是楚王与琼芳的洞房之夜。
车马散去休息,鼓吹乐队也已停歇。驿站的客房中,宋祺早已安排好了洞房。案上一对红烛将整间屋子照得明如白昼。圆桌上是交杯酒,白色锦带,以及挑盖的喜秤。床榻上,琼芳手心沁出了冷汗。她心怀惴惴,坐卧不安。她与楚王并非不识,昔日也算得上有过几面之缘,但并未深交,一朝成了夫妻,不得不令人唏嘘。
楚王并未喝酒,吱呀一声推开门,见新娘端坐在床榻上,他十分为难。桌上赫然摆着一对合卺酒杯。昔日与飞雪双双饮下交杯酒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夜的交杯酒,已是他一生的永恒记忆。这漫长的一生,与心爱的女子合饮交杯,唯那一次了。他深深呼吸,决定坦然面对。他拿起喜秤,挑起了红盖头。盖头下,是一张温婉清丽的桃花面,琼芳正值妙龄,颇有大家风范,此刻正低垂着眼眸,娇俏可人。可是,楚王却丝毫没有兴致,尴尬得要命。
“你今天也累了,早点歇着吧!”楚王吐出一句。
见楚王起身要走,琼芳娇羞打断道:“王爷今晚不在这儿歇着吗?”
“本王还有事,先走了。”楚王将喜秤搁在桌子上就走了。
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琼芳漫不经心地长呼出一口气来,把头顶的盖头拽了下来。
门又开了,紫竹进来伺候新王妃洗漱。
“王妃,”紫竹跪下去,深叩头道:“奴婢是伺候王妃的,奴婢名叫紫竹。”
“你以前就是王府的丫鬟吗?”
“是的,奴婢原是先王妃的陪嫁丫鬟,被王爷指派过来,伺候您的!”
“哦,我知道了。你去给我打盆水来,我想洗把脸。”
“是!”紫竹应声下去打水。
琼芳坐到梳妆台前,把压了一天的凤冠取下来。紫竹把水盆放好,便过来帮琼芳梳头发。
“你伺候先王妃多久了?”
“奴婢从十二岁就伺候先王妃,至今已经十一年了。”
“王爷和先王妃关系怎么样?”琼芳边梳头边问。
“王妃已经仙逝,奴婢不敢置喙。”紫竹极礼貌地回答着琼芳的问题。
也是个伶俐的丫头!琼芳心里道。“我这不用你伺候了,你下去休息吧。”
紫竹道了句“是”,便把梳子放下,退出了房门。
琼芳洗了把脸,感觉舒服多了。这一天的车马颠簸,穿得衣服又厚又多,头上戴着沉甸甸的凤冠,可把她累坏了。她看着腕上静川的镯子,心中百感交杂:我竟然在嫁人的这一天原谅了我的情敌!……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恨他们了,是因为我嫁人的缘故吗?还是因为我和少卿再也没有成亲的可能?我放下了对少卿的执念吗?还有……王爷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冷淡?上次的事,我是不是真的得罪了他?还是因为他心中另有所爱……
一连串的疑问让她有些看不清自己了:刚才我是真的想留王爷吗?如果他今晚留在这个房间,我会把我自己交给他吗?好奇怪,原来是非君不嫁,如今非君也嫁了……我竟然还挽留他……还是我对王爷有一丝好感?人真是很善变的动物……王爷是不是以为我心里还爱着少卿,所以才会那么冰冷……
算了,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了,且走且看吧!她脱掉新娘的锦服,并将其叠好。这套嫁衣还是周慧亲自选的布料呢,它代表了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深沉的爱意,也是父亲对女儿未来的美好期许。她拥着新娘的嫁衣入睡。
楚王房内,一盏油灯相伴。就着昏黄的灯光,他拆开了飞雪的信,信中只有一首词:
人间别路难,一步一顾,五里短亭春意寒。今朝不贪凝望眼,桥分两岸。
明日云泥变,山长水远,再见已沧海桑田。我愿与君同生死,华发苍颜。
信中字字落入眼中,他清眸中回旋着泪光。看罢书信,他痛彻心扉,这一身华裳,又将他锁入另一个女子的世界中,他如何还有自由的灵魂!他索性将其撕扯开,当空一扬,去他的皇恩浩荡,去他的礼义廉耻,我本天地自由人,谁也不能困住我!
他摸着信纸上“同生死”三个字,感慨万千:时至今日,她还愿与我同生共死,我怎么舍得你与我共死……我死之后你才能死,你知不知道……两行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掉落。他从怀里拿出结发的锦囊,吻在唇边,无数的日夜,他就靠着这枚荷包度日。
他把锦囊重又放回,提笔和词一首:
山河满目,尽是莺啼舞。醉里浮光掠影处,春黛云鬓香雾。
夜幕残星如许,杏花吹乱离绪。待到风停雨住,白头天涯萍聚。
他把笔一扔,从枕下取出玉箫来,独自坐在榻上吹着《春江花月夜》。
悠扬的箫声飘出窗子,飘进琼芳的卧房。她醒了。这么婉转动听的箫声,是从哪传来的呢?她扯了件外衣穿上,走出了房门。循着声音找去,她找到了吹箫人。站在屋外听,箫声更加清晰明快。
“飞雪,难道我们真要等到双双白头才能重聚吗?”楚王心里百转千回,怎么想都不甘心。胸腔里一股跃跃欲出的热流激得他五内如焚,他再一次吐血了。
箫声戛然而止,琼芳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不好。她使劲敲门,没人应门。她顾不得礼数了,破门而入,见楚王昏倒在床上。她三步并作两步直奔过去,扶起楚王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见楚王嘴上满是鲜血,床上的白衬单上也有喷溅的血迹,她大呼宋祺。宋祺慌慌张张地穿衣来看,见楚王这样子,知是旧病复发,只好去请太医来。
琼芳吓坏了,从怀里掏出帕子,把他嘴上的血擦干净。“王爷!王爷!”
任凭琼芳怎么叫,他就是不醒。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就这么倚靠在自己肩头,那么虚弱,那么无助,那么可怜……琼芳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疼惜地含泪道:“是为了她吗?你是又想起了她吗?”
宋祺和太医进门,几个丫鬟也上前帮忙,切脉的切脉,换衣服的换衣服,硬是把琼芳给挤在了一边。琼芳干站在一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眼看着大家忙碌。宋祺帮楚王换好寝衣,随手将脏污的寝衣放在床头的几案上。琼芳看到上面的血污,想来还是直接扔了吧。她拿起那件寝衣,随手丢到了院子里的树底下。
楚王喝了药,睡下了。琼芳坐在他身畔,看着他沉沉地睡着,眼睛不禁仔细打量他:龙眉凤目、朗逸不凡,与生俱来的皇室血统,让他比普通男子多了几分高贵的气质。看见他额头上微微有薄汗,琼芳抬手,用袖子帮他擦拭。他眉骨高挺,剑眉入鬓,自是人中佼佼者。琼芳脸微烫,有些火辣辣的。她不敢再去看,只得将注意力移向别处。她起身,看见案上有两阙词,一阙娟秀自然,一阙苍劲有力,显然是两个人写的。这苍劲有力的字迹,一定是出自王爷之手。琼芳读来,觉得这词悲凉含辛,相爱的男女天各一方,不得见面,这是写给飞雪的吗?还是写给他的初恋情人宁安公主的……钟情他的女人那么多,他自是有令人动情之处。
“周琼芳啊周琼芳,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她用拿书信的手猛戳着自己的额头,想把自己给戳醒。“你在想什么呢!你不会是喜欢上王爷了吧……”她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楚王的情景,那日楚王也是一身素服,躬身在摆弄花草,现在楚王也是一身素服,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想不到那一日的无心见面,会成就今日的夫妻之情。宁安公主和颜飞雪虽是楚王的挚爱,却与楚王妃失之交臂。我和先王妃虽然得到了楚王妃的头衔,却都不是那个走进他心里的人,想想真是讽刺。
琼芳又坐回到床前,刚想给他盖盖被子,却见楚王混混沌沌的醒来。
他睁开眼睛,极力想看清楚眼前的人。琼芳见他醒了,忍不住关切地问:“王爷,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楚王摇摇头挣扎着想坐起来,琼芳赶紧去扶他。楚王一看自己的衣服被换掉了,脸色瞬间大变:“是谁帮我换的衣服?”他的声音极弱。
“是……是宋祺。”琼芳嗫嚅着。
“本王原来那件衣服呢?”
“原来那件衣服上面有血迹,我顺手就把它给扔了。”
楚王心惊肉跳:“扔了?扔哪儿了?”
“就在院子里的树底下。”楚王掀开被子就要下地,意识不清的他差点栽倒在地。
琼芳有点害怕急忙说道:“我去帮你捡。”
“不用。”楚王丢下一句,踉跄着打开门,去院子里的树底下把衣服捡起来。他又折回到屋里,急急忙忙地找水,把领口的血迹洗干净。他揉搓了半天,终于把血渍弄干净了。他把衣服的褶皱一点一点的抻开。
琼芳看在眼里,沮丧之极。“不过是件普通的寝衣,你却把它当宝贝。”
楚王把抻平的衣服贴在自己的胸口,那是飞雪留给他的最后的温暖。“以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琼芳心塞了,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回到房里,琼芳气急败坏的往床上一墩。“至于吗?为了件破衣裳,发那么大的脾气!早知道就不要多管闲事了,真是好心没好报!”琼芳气呼呼的躺下就睡了。
第二天,他们收拾行装,准备出发了。这是城郊的一条小路,走了半天连个人影也看不见。琼芳坐在马车里,更是百无聊赖,掀起帘子向外看,除了一排排绿树,什么也没有。大队人马又累又渴,宋祺招呼大家停下来休息。宋祺去溪边打了水,递给楚王。“王爷喝口水吧,天色还早,我们休息一下再赶路。”
“好!”楚王接过,喝了几口。“昨晚上麻烦大家了。”楚王带着歉意。
宋祺笑笑直摇头。“没什么,照顾王爷是我的责任。其实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要不是王妃发现得早,我们也不可能及时赶到。”原来是这样,昨晚还冲琼芳发了一通火,此刻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跟宋祺要了一个水壶,策马来到马车旁。琼芳也有些渴了,她敲了敲车厢:“宋祺,我要喝水。”
马车窗口伸进来一把水壶,琼芳接过来伸头一看,原来是楚王。琼芳还为昨天的事生气呢,她斜睨了楚王一眼,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昨晚上对不起了……”楚王笑笑。
琼芳撅着小嘴略顿了一顿,笑着说:“算了!我没那么小气。”
楚王会心一笑。
“其实王爷应该多笑笑。”
楚王没有听清。“什么?”
“我说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比不笑要好看。”
一番赞美,令楚王不好意思了。他两腿一夹马肚子,向前赶去。
琼芳摩挲着手里的水壶,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晚上他们歇在了官驿。
“王爷,我把饭菜给你端到房里吧!”宋祺端着饭菜问楚王。
“不用了,端到我房里来吧!”琼芳急忙拦道。
楚王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好跟了上去,两个人坐在桌子旁吃饭。琼芳为楚王盛了一碗汤。
楚王瞧见了她手腕上的镯子。“这个镯子好像是静川的。”
“王爷好记性,确实是静川的。”琼芳轻松的说着。“我们和好了。”
“本来也没有什么,何苦把心思放在一个从未注视过你的人身上!”
“是啊!这句话我也想送给你。”
“什么意思?”楚王没有听懂。
“你为什么要把心思放在一个已经不属于你的人身上呢?”
“本王和你不同……你和少卿之间没有什么,而本王和飞雪,我们是有过去的。我们甚至还共同拥有过一个孩子,只不过一切有如梦幻泡影,到头来什么也没有。”“既然这样,你就更应该放弃了!不要再为了她伤害自己的身子,伤害身边的人。”
楚王听腻了他言语之间的影射,筷子一放,“你慢慢吃吧,本王回房了。”
看着楚王离去的背影,琼芳心里毛了。这一桌子菜,竟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紫竹!”她大叫着。
紫竹应声进来。“把这些菜都撤了吧,我不吃了。”
紫竹施了一个礼,默不作声的把饭菜都撤了下去。
飞雪这几日晚上睡得特别早,最近老感觉身上特别沉。丽芸端着燕窝粥上来,一看飞雪要睡了,惊奇的问:“姑娘,你怎么睡得这么早?”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总感觉身子特别疲乏,人也懒懒的。”
“我看你中午没怎么吃,晚上也没怎么吃,这怎么能行呢?时间久了,会饿坏身子的。”
“我不想吃,一看到那些油油腻腻的东西,我就想吐。”
“我熬了燕窝粥,姑娘来喝一点吧。”丽芸把燕窝粥端到她的面前。
飞雪瞅了一眼,实在是不想喝。
“多少喝一点吧,暖暖胃也好。”
“那就喝一点吧。”飞雪端过来,还没喝了两口,居然都吐了出来。丽芸吓坏了,赶紧给他擦着身上的脏污之处。“姑娘,你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我宣太医来给你看看吧。”
“不用了,太医一来,又开一些苦药汤子,我才不喝呢。”
“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要告诉太医,不要老拖着,时间久了没病也拖出病来了。”“那你去宣吧。”
丽芸赶紧去宣太医来。
皇上听说飞雪宣了太医,以为她病了,赶忙来看看。太医把了半天脉,还没有把出来,皇上急了。“陈太医,颜妃到底什么病啊?”
陈太医面露喜色,立马给皇上跪了下去。“恭喜皇上,颜妃娘娘这是喜脉呀!”
“喜脉?”皇上和飞雪几乎同时喊了出来。皇上高兴的不成样子,激动的手足无措。“太好了,太好了,这可是朕的第一个儿子呀,飞雪,你这肚子真是争气!”皇上以为飞雪怀了他的孩子。
不同于皇上的兴奋,飞雪既惊又喜,心里暗叹道:“这是王爷的孩子……王爷,我怀了你的孩子……”站在一旁的丽芸也替飞雪高兴。
皇上感激地抱着飞雪不松手。“飞雪,等你生下孩子,朕封你为贵妃……”飞雪热泪盈盈,有了楚王的孩子,她心里别提有多和畅了。
“陈太医,你快说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皇上活跃得像个孩子。
“这头三个月是胎儿的形成期,娘娘千万要注意不要磕碰,少活动,只要头三个月能够平稳度过,那么龙胎可保。后面几个月注意饮食,生冷、辛辣、刺激的食物尽量不要食用,过于寒凉之物也要注意,比如蟹类、藏红花、麝香,这些都是万万碰不得的,否则可有滑胎的危险。平日里娘娘可以与腹中的龙胎多说说话,适当的按摩,都会有助于龙胎生长。整个孕期尽量不要有房事,以免伤到腹中胎儿。”飞雪一一记在心中,丽芸也是,聚精会神地听着太医的嘱咐。
皇上把飞雪托付给了陈太医,让陈太医力保龙胎无虞。
皇上高兴坏了,吩咐林升:“去告诉贵妃,今晚朕不去她那里了,朕要在落颜轩留宿。”
“皇上,太医刚嘱托,皇上不能与臣妾过于接近。”飞雪赶紧撵他。
“朕知道,朕又不碰你,就是想陪着你睡,陪着咱们的孩子睡……”
飞雪无言应对,只好勉为其难。
一时间,飞雪有孕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最先沉不住气的就是万妃。她一直想为皇上生下第一个孩子,没想到却让飞雪占了先机。她气愤难当,和他的贴身太监张敏商量起了大计。
静川听说飞雪有孕,更是一头雾水。难道给飞雪的避子药不管用吗?
静川一早进宫,借祝贺的由头进了落颜轩。丽芸把门一关,静川就如同连珠炮一般吐露自己的疑惑。
“飞雪,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静川一把握住飞雪的手,慌张地问着。“是不是我给你的药不行啊?”
“嘘……”飞雪食指压唇,眼睛里透着一丝害怕。“别声张!你给我的药没问题,只是……”飞雪欲言又止。
“难道这个孩子不是二哥的?难道是六哥的?”静川一猜就中。飞雪点点头。
“天呐!你是不是疯啦?那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孩子呢?”
“皇上不知道,他以为孩子是他的。就让他这么以为吧,只有这样我才能保住这个孩子,平安的生下他。”
“你要生下这个孩子?”静川以为她真的疯了,在宫里想要隐瞒孩子的身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然了!我必须要平安的生下他,然后把他抚养长大。你也知道,王爷子嗣凋零,以前,我失掉了一个孩子,现在老天又还我一个,你可知我有多高兴!”是的,她的眼睛里闪着喜悦的泪光,那股子欢喜劲是遮也遮不住的。
“他有新娘子,你还怕他没孩子啊?”静川只是心疼飞雪。
“那怎么一样?”飞雪眼中潜进一缕难以言说的忧伤。“这是我和王爷的孩子,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楚王有了续弦之妻,飞雪自是心痛,可那份心痛,如今被这天赐的幸福取代。
“那好,我尽快写信告诉六哥!”
“不,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不想让他知道。”
“不让他知道?那怎么行!”
“临行前,王爷说他要想办法救我。他一个人怎么救我?我害怕他有什么糊涂的念头,我担心会有天崩地裂的事情发生……所以求求你,你千万不要告诉他!”
“他说他要救你?怎么救?”静川也是忧心忡忡的,他说的救,会不会是拿身家性命去冒险?
“我不知道……反正我有不好的预感。”
“可是你有了身孕,将来孩子生下来,这是二哥的第一个孩子,他一定会昭告天下。到时候,六哥怎么会不知道呢?”静川迎头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他知道也没关系,就让他误以为孩子是皇上的吧,那时他便也死了心,安心做他的闲散王爷。”
“那孩子的事,你就一肩挑下了?你知不知道宫里最难保住的就是孩子。一旦你有了孩子,你就会成为众矢之地,各种怨毒的目光,各种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明刀暗箭,你避无可避。”
“为了孩子,我什么都不怕!静川,你知道吗?这个孩子是我在宫里存活的唯一希望……我就是拼了我的性命,也要保他平安。”飞雪摸着小腹,仿佛摸到了她的重生。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真是一点也不错。”静川还是担心她的安危,尤其是后宫的这一帮女人,个个会算计,也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她自小生活在宫中,见惯了宫里的尔虞我诈和不择手段。“你一定要小心,尤其是万妃,她可不是等闲之辈。她都一把年纪了,还让二哥如此宠幸她,可不要小瞧了她。
“我和她并没有什么过节,她还不至于对付我。”
“你错了飞雪,你是皇上的女人,这就是最大的过节。”
她俩正说着话,丽芸慌慌慌张张的进来。“姑娘,公主,皇上来了!”
皇上满面春风,一看见静川,便笑纹顿生:“你倒消息灵通,一大早便来讨赏啊!”
见皇上进来,静川便起身腾位子。“我这不听说飞雪有了身孕,急着过来恭喜她嘛……”皇上环视一周,并没有见到什么贺礼。“你这个臭丫头,还说是来恭喜人家,两手空空的就来啦?”
“二哥就会取笑人,等我的小外甥出生啦,我一定送上大礼,这总行了吧!”皇上笑出了声,走到床前,坐到飞雪的身边,关切的问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想吃什么,尽管跟御膳房说。”
飞雪摇摇头:“我很好,劳皇上挂心。”
“你为朕生孩子,实在是辛苦你了!”皇上边说边握住了飞雪的手。“朕得好好感谢你,后宫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人能为朕生孩子,你实在是功不可没。”
飞雪面有羞颜,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她不喜欢,可是看到他欢喜的样子,飞雪的心还是忍不住有些刺痛。她何尝想欺骗他,她也是迫于无奈。如果一个人的心极易改变,那这些刺痛也就不存在了。可她对楚王的心,有如日月,即便皇上对她那么好,她还是觉得心里的那个人无从取代。
“皇上,请你不要对臣妾这么好,臣妾受之有愧……”飞雪喉咙哽咽住了。
“胡说什么呢,你值得朕对你好。”
静川能够感受到飞雪的那种两难,默默的舒了一口气。
“静川,二哥得麻烦你一件事,眼下飞雪有了身孕,她又刚入宫不久,人生地不熟的,你有空可要多来看看她,陪陪她。待飞雪平安产下朕的第一个孩子,你也是功臣之一。”
“好,我答应你,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好了,你们聊吧,朕前朝还有事儿,先走了。”临走前,皇上在飞雪的额头吻了吻。静川看着皇上离去,又坐回飞雪的身边。“二哥待你真是好,连我看了都有些羡慕呢……”
“好有什么用,再好的东西如果你不需要,那也是负累。”飞雪灵魂出窍般,陷入了疯狂的思念里。
“我明白的。”
“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宁愿王爷只是一介布衣,我们可以有多远走多远,离开这个地方,过平淡的生活。”
“六哥临走前,也跟我说这样一番话,他说他希望下辈子不要再投生在帝王家了。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你和六哥可要好好珍惜……”
“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我和王爷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你别这么悲观嘛,天无绝人之路,有缘一定会再见的!”
飞雪麻木的一笑,竟滚出了两行热泪。即便再见面,他们的身份也不会有所改变,他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拥她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