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斩草除根

血，黏稠、冰冷，带着铁锈的腥气。

林风趴在断魂崖底那块冰冷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大石上，额头抵着粗糙的石面，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扯动着断腿处钻心的剧痛。那素白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空间涟漪中，连同他唯一的希望。

“我的……那是我的……”

破碎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混杂着血沫。

绝望像崖底终年不散的阴冷湿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进骨髓，冻结了血液，比断腿的剧痛更让他窒息。他挣扎着，用仅存的一点力气，指甲深深抠进身下冰冷黏腻的苔藓里，如同溺水者徒劳地抓挠着虚空。

一滴温热的血珠，混着不甘的泪，顺着他被碎石划破的下颌，悄然滑落。

嗒。

微不可闻的轻响。

血珠滴落在身下大石一处不起眼的凹陷里。那凹陷的形状异常规整，隐在厚厚的苔藓与污泥之下，若非此刻角度恰好，绝难发现。它像某种巨大生物的指骨关节印痕，带着远古的蛮荒气息

嗡——！

血珠渗入凹陷的刹那，那处古老的石骨猛地爆发出一点极其微弱、却炽热如熔岩的暗红光芒！

光芒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

但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洪荒巨兽被强行唤醒了最原始的暴戾本能，骤然从林风身下这块巨大的“石头”深处爆发出来！这股威压比之前那白衣少年带来的更加古老、更加蛮横、更加纯粹，带着毁天灭地的凶煞之气！

轰！

林风身下那块巨大的“石头”猛然震动，覆盖其上的厚重苔藓和污泥如同腐朽的皮壳般寸寸剥落、炸裂！露出的，赫然是森白、粗粝、布满了岁月侵蚀痕迹和无数巨大爪痕的……兽骨！一块庞大到如同小山般的、不知何种恐怖凶兽遗留的残破头骨！

头骨眼眶处，两团粘稠如血、剧烈燃烧跳动的暗红光芒骤然亮起，如同地狱深渊睁开的眼眸，死死锁定了趴在它骨缝间的渺小人类！

一股带着硫磺与血腥味道的灼热气流，猛地从兽骨深处喷出，吹得林风破烂的衣衫猎猎作响，几乎将他掀飞。

“桀桀桀桀……”

令人头皮炸裂的怪笑声直接在林风的灵魂深处响起，沙哑、苍老，却又充满了狂放不羁的暴戾与兴奋。

“多少纪元了……终于……闻到了够劲儿的血味儿！”

“小虫子！”

那灵魂之音带着灼热的气流冲击着林风残破的意识，

“看看你这狼狈样！像条被踩断了脊梁的野狗！骨头断了？机缘被夺？就只会趴在这里舔舐伤口，用你那廉价的眼泪浇灌绝望？”

兽骨眼眶中的血色魂火疯狂跳动，凶戾之气几乎凝成实质，压得林风连呼吸都要停滞。

“恨吗？想撕碎那个小白脸吗？想把属于你的东西，连本带利，用他的血洗刷回来吗？”

残魂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充满了原始的诱惑与煽动，

“那就证明给老夫看！证明你的血还没冷透！证明你那颗心，还没被那小白脸踩成烂泥！”

林风残破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的不甘与凶戾被这残魂蛮横地撕扯了出来。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两团跳动的血色魂火，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嘶吼：

“想……我要他死……我要夺回一切！”

“桀桀桀！好！就是这股劲儿！”

裂天兕的残魂似乎极为满意，

“老夫‘裂天兕’，太古吞星噬界之凶！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装模作样、道貌岸然的玩意儿！你小子心够狠，血够烫！对老夫胃口！”

“听好了，小虫子！老夫传你《九死蜕凡经》！此法非仙非魔，只求一个‘极’字！断骨？那是你的造化！以自身精血为薪，以无边痛楚为火，焚烧血肉，锤炼神魂！每一次濒死，都是一次蜕变！每一次剧痛，都是一次力量的源泉！九死之后，凡胎尽蜕，凶威自成！敢不敢练？！”

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自毁与新生奥义的意念洪流，伴随着无数在血与火中挣扎咆哮的凶兽虚影，蛮横地冲入林风识海！《九死蜕凡经》！开篇便是引刀自戮、以血淬骨的疯狂法门！

“呃啊啊啊——！”

林风抱住头颅，发出凄厉的惨叫，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熔岩炼狱，被那股凶戾的传承意志反复撕扯、灼烧。断腿处传来的剧痛，此刻竟成了这疯狂功法最好的引子，刺激着他体内某种沉寂的、属于最底层挣扎者的凶性被彻底点燃！

污血浸染的古老兽骨祭坛上，血色魂火熊熊燃烧，一个渺小身影在魂火投射的阴影中蜷缩、颤抖，发出非人的嘶吼，一股微弱却无比执拗、带着毁灭气息的力量波动，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在死寂的断魂崖底悄然孕育。

……

无量天，任家祖地。

白玉亭的裂纹已在混沌气息的滋养下悄然弥合，亭外翻涌的云海重归宁静，瑞鹤的哀鸣也换作了悠远的清唳。任逍遥端坐亭中，身前悬浮的三件祖地至宝——流淌混沌星辉的神晶、散发法则威压的道碑、透着诡异律动的替死木符——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光华。

他指尖把玩着一只新换的、温润无瑕的青玉茶盏，盏中仙雾氤氲，悟道茶香清冽。

“叮！”

冰冷、突兀的机械音，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这份刻意维持的仙家静谧。

“警告！检测到关键气运之子‘林风’出现剧烈异常波动！”

“坐标：玄黄小世界，青阳山脉断魂崖底！”

“状态分析：生命体征极度不稳，濒死边缘。能量反应异常飙升，蕴含未知凶煞本源！威胁等级判定：由‘初级’跃升至‘高危’！”

“奇遇判定：极高！初步扫描到强烈‘太古凶煞’残留道韵及禁忌级功法波动！此乃气运之子关键转折点，极可能获得逆天改命之传承！”

“任务发布：斩草除根！彻底抹杀威胁源‘林风’，断绝其一切崛起可能！”

“任务成功奖励：反派值+5000点！解锁‘反派商城’初级权限！随机抽取‘气运掠夺’类神通秘术一次！”

“失败惩罚：气运反噬（强度未知）！反派值清零！”

一连串的信息流，冰冷而精准地投射在任逍遥的识海，最后定格在那个名为“林风”的光点坐标上，此刻那光点正剧烈闪烁着不祥的血红色，如同一个即将爆发的凶煞核心。

“哦？”

任逍遥微微挑眉，清越的嗓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如同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却略显新奇的趣闻。他并未立刻放下茶盏，指尖反而沿着温润的盏壁轻轻摩挲。

“新手礼包还满意么？”

系统的机械音紧随其后，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引诱的波动。

任逍遥唇角缓缓勾起，那弧度优雅依旧，却比之前深了几分，眼底掠过一丝洞悉的玩味。他优雅地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弹了弹素白锦袍那毫无尘埃的袖口，仿佛在拂去并不存在的微尘。

“看来，是得去斩草除根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矜贵。

目光悠然抬起，穿透了层层叠叠的仙山云霭、亭台楼阁，精准地落向祖地深处那片被森然剑气笼罩的幽谷——任清璇的潜修之地。

那方幽谷，此刻寒气弥漫，冰蓝色的剑意如同实质的霜华，在谷口形成巨大的漩涡，将周遭的灵气都冻结成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一股压抑到极点、如同万年玄冰即将炸裂的锋锐与怨毒，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清晰地感知到。

任逍遥脸上的笑意加深了，温和得如同三月暖阳。

他心念微动，一道神念化作清晰无比、不容抗拒的意志，瞬间跨越空间，直接烙印在幽谷深处、那位正在竭力压制剑心裂痕与滔天怨气的绝色女子识海之中：

“清璇堂姐，”

他的声音通过神念传递，清越依旧，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随意，如同主人召唤自己的仆役。

“下界浊气弥漫，风景不甚雅观，却也别有一番野趣。”

“随本公子下界体察下情如何？权当……散散心。”

话音落下的瞬间，幽谷深处。

“噗——！”

一口冰蓝色的逆血，再也无法压制，猛地从任清璇那失去血色的唇间喷出！

血雾在空中瞬间凝结成无数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在她身前洁白的地面上铺开一片刺目的寒霜图卷。她娇躯剧颤，周身那凌厉冲霄的冰寒剑意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她面前早已粉碎的寒玉明镜齑粉处，空间剧烈扭曲，一道道细微却清晰可见的黑色空间裂痕，如同蛛网般骤然浮现、蔓延！那是她冰魄剑心剧烈震荡、濒临彻底崩溃边缘的具象！

“任……逍……遥！”

三个字，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刻骨的怨毒与屈辱的冰寒。强行征召？如同使唤仆役？下界浊地？体察下情？散心？

这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她已然布满裂痕的道心！她堂堂序列第五，剑心通明，有望证得无上剑道的天骄，竟被一个十岁稚子，以如此轻慢、如此羞辱的方式，当作一件可随意驱使的工具？

神子之位！祖地赐宝！如今还要她为奴为仆，去那污秽下界，听他使唤？！

“你……休想！”

她用尽全身力气，以神念发出尖利如冰棱破碎的嘶吼，试图抗拒这强制征召。然而，那烙印在识海深处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枷锁，死死地禁锢着她的神魂，让她连自毁道基以抗命的念头都难以凝聚！

屈辱的冰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冲破了她强行冰封的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还未坠地，便在空中凝成了两粒剔透却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冰珠。

“叮！”

任逍遥的识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毫无感情地响起：

“检测到强烈恶意源：任清璇（序列第五）。恶意等级：怨毒（深渊级）。行为判定：被动拉仇恨成功。”

“反派值+1000点！当前反派值：2500点。”

任逍遥端坐亭中，优雅地啜饮了一口温热的仙茗，感受着茶香在唇齿间化开，也感受着识海中那暴涨的反派值数字。他仿佛对幽谷深处那滔天的怨毒与剑心崩裂的声响一无所觉。

他瞥了一眼系统面板上那2500点的数字，以及旁边悄然亮起的“反派商城（初级）”图标。

“嗯……下界之行，浊气污秽，虽有净尘符，却也需些别致的小玩意儿，免得失了体面。”

他心念微动，意识沉入那刚刚解锁、光怪陆离的商城界面。

琳琅满目的物品虚影流转，大多灰暗未解锁，唯少数几件泛着微光。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件物品上：

【天机罗盘（仿品）】：消耗品。可短暂蒙蔽天机，模糊自身及指定目标存在痕迹（时效：一炷香）。兑换需反派值：1500点。

“兑换。”任逍遥意念微动。

1500点反派值瞬间扣除。

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木、表面布满玄奥银色纹路的古朴罗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摊开的掌心。罗盘中央的指针，正微微颤动着，指向下界某个不详的血红坐标。

任逍遥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罗盘表面，感受着其中流转的晦涩波动。

“清璇堂姐，”

他望着幽谷方向，唇角的笑意温润如玉，声音却清晰地传入那片冰寒与怨毒交织的绝地，

“半柱香后，祖地南天门，过时不候。”

他优雅地将那枚新得的罗盘收入袖中，目光投向亭外翻涌的无量云海深处，仿佛已能看见那污浊下界中，正在血与火中挣扎嘶吼的猎物，以及……身边那柄被迫出鞘、却淬满怨毒的“利剑”。

“这斩草除根的活儿，但愿能有些许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