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武林之境,全身之伤
- 傲剑江湖:天下第一剑
- 我是水果之王
- 2803字
- 2025-06-12 19:03:46
雨不知何时停了,直到几缕冰凉水丝滑进衣领,明心才惊觉震耳的雨声已被寂静吞没。四周只剩单调的檐角滴水“啪嗒”声,以及水洼里倒映的清冷月光。
远处墨色山峦在天光下显出轮廓。层层悬挑的飞檐在暗青色晨曦中勾勒出庄严的模糊影子——悬空寺已近在眼前。
背上沉重颤抖的呼吸渐趋平缓。玄苦的脚步终于在一棵虬曲的老菩提树下停住。他侧身,肩背微沉,托扶的力道未松,让明心借力缓缓滑落地面。
脚踩在冰凉松软的湿泥上,明心倒抽一口凉气。双腿依旧虚软刺痛,如踩针毡,但那股撕裂骨髓的剧痛已然隐去,只剩沉重的麻木感。
他试着站稳,身体晃了晃,勉强稳住。劫后的脱力感紧裹全身,胸口淤塞的闷气稍散,呼吸不再如刀割般困难。
他抹去脸上冰凉的雨水。湿透的僧衣紧贴肌肤,寒意刺骨。
玄苦静立一旁,湿漉漉的藏青僧袍勾勒出宽厚而清瘦的身形。花白眉宇间深壑般的皱纹在微光下格外醒目。他那映着寺影的目光落在明心身上,沉静如山石,沉默仿佛要持续到地老天荒。
“啪嗒!”——菩提叶上蓄积的水滴终是不堪重负,坠落在冰冷地面,碎裂声在寂静中异常清脆。
水滴落地的声响过后,玄苦缓缓开口。声音不高,沉滞涩哑,如同久未开合的机括,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好些了?”
“嗯,师父……”明心哑声应道,依旧沙哑,但字句清晰不少。
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弥漫。
玄苦的目光缓缓移开,投向未明的虚空深处,仿佛在凝视着夜幕也无法掩盖的隐秘。良久,他仿佛凝聚了足够的气力,声音沉缓而带着思虑的分量:
“明心……你可知,当今江湖武林,无论佛道正宗,还是世家大派,评判一人根基深浅、实力高低,皆有共通准绳。”
他微顿,那双深潭般的眼睛转回明心脸上。
“初始一步,唤作‘凝息’。”玄苦的声音在清冷空气中格外清晰,“初窥门径者,能收束自身散乱气息,凝练为内力种子,深植丹田。此根基一成,脉络初通,筋骨体魄便远超常人。此为武道之基石。”
他目光更显凝定。
“其后一步,便是‘化劲’。”玄苦声音低沉,“此境武者,内力已不拘泥于丹田一点,流转贯通周身百骸。
心念微动,沛然真力即循脉而至。举手投足间,劲力外凝,锋芒暗蕴,开碑裂石不过寻常。
此境之中,亦有高下之分:高者摘花飞叶可断溪分水,下者亦非寻常兵刃所能伤。江湖行走,遇‘化劲’者,便是撞见了真正的强者,须万分警醒。”
一个全然陌生的磅礴世界在明心面前展开了一道缝隙。胸腔里那颗沉寂的心脏重重撞击着胸骨,仿佛要挣脱束缚,鲜活搏动。
玄苦的气息越发悠长深重。
“至于‘宗师’……”他吐出这个词时,周身的气息连同周遭的寒气都为之一凝。“那是武道的……至高显峰。”声音低沉,带着高山仰止的敬畏。
“其境已超越技艺力量的藩篱。内力浑圆一体,自成寰宇,感应天地元炁。内力所及,开山断江,甲胄铁骑视若无物。更参悟‘势’与‘域’之玄机……心念所至,天威相随。纵有千军万马列阵,宗师一念,亦如天倾地陷。”他看向明心的目光深邃莫测,仿佛穿透这虚弱躯体,投向未知的远方。
话锋陡然一变,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意渗入玄苦的声音。
“然而,”声音沉滞如坠石,“这世间路非只一道。魔门邪修……诡道横行,另辟蹊径。其法常走诡奇、暴戾之极端……相较煌煌正道,仿若……”
他戛然而止。那未尽之意在黎明的寒气中凝滞,沉重而冰冷。
明心垂着头,湿透的僧衣紧贴皮肉,寒气刺骨。虚弱感如影随形,但此刻站在师父面前,那份无形的沉重更胜身体的痛楚。
师父口中那个武道世界——凝息、化劲、宗师——模糊而又宏大,仿佛遥不可及的故事。此刻死死抓住他每一根神经的,唯有那个事实:他趁乱偷越了悬空寺的戒律高墙。就这般泥污满身、狼狈不堪地站在这里,已是寺规最大的僭越。
“……师父,”他终于抬头,声音仍带着沙哑和难以抑制的颤意,“弟子……”喉咙发紧,他猛吸一口冷冽的空气,才艰难吐出字句:“……弟子私自离寺……犯了戒律……您……不责罚吗?”
问得很轻,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枷锁。目光带着惶惑的愧意,小心翼翼地看向师父。
玄苦沉默伫立,如同雨打的石像,湿漉的花白鬓发与眉梢挂着细小的水珠。面对明心的问询,那张刻满风霜的脸上波澜不起。他动作迟缓,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鬓角一滴水珠随摇头滑落,无声坠入泥地。
“责罚?”玄苦开口,低哑的嗓音里没有丝毫苛责的锐利,只有一种更深邃、仿佛浸透骨髓的疲惫,“你这一身……离死还有多远?”
目光落在明心单薄如纸的身躯上,那视线似乎有实质的重量。明心下意识想挺直背脊,微动便牵动内腑,闷痛让他瞬间绷紧脸皮,气息窒住。
“唔……”一声压抑的闷哼泄漏出来。
就在这一刹那!
一只粗糙、冰凉、带着厚重感的大手毫无征兆地贴上他颈侧脉门!
快得不及反应!手如冰铁钳箍,力道却异常柔和地按压在他皮肤上。一股温润醇厚、却又本质奇寒的真气,如透骨冰泉,瞬间沿着脉门侵入!瞬息流遍他被痛苦和虚弱撕裂的四肢百骸!
明心身体如遭重击般猛然僵住!寒流非是破坏,却霸道地扫过每一寸受损的经络、撕裂的肌理、碎裂般的骨头!如同无数冰冷的探针,将他体内那破碎的景况清晰地呈现出来!
“嘶——”明心倒抽冷气,身体剧烈颤抖。那感觉太过清晰,仿佛外壳被剥开,朽木般的伤损彻底暴露!
他“看”见了自己经络深处蛛网般密集的裂痕,丹田里铅汞般盘踞的沉重淤塞,以及胸肺间那灼烧余烬般的钝痛——尽数暴露在师父冰冷的“注视”下!
温润醇厚的真气如薄冰覆上内里的灼痛,带来片刻麻痹般的喘息。可那真气扫过后的冰冷触感,却让他更深刻地感知到躯体的“空”与“脆”,仿佛随时会散碎。
时间仿佛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冰凉如铁的手终于缓缓移开。
玄苦的声音响起,比他手掌的温度更冷,更沉,几乎冻结空气:
“强行灌入……超乎凡体极限……”每字都像刻在冰石上,“……汹涌之力……撕裂经脉根基……更搅动了你丹田之中……仅存的那丝萌芽本源……”他那寒渊般的眼紧锁明心瞬间惨白的脸,“此伤……已损根本。你这身子……如今便似一盏被风扯断所有灯芯的枯灯……只余一点将熄的残火。”
“命轮枯灯”、“随时熄灭”——这几个字说得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
菩提树下,寒气仿佛凝结成霜。
“现在……但愿你……”玄苦目光深处,那份沉重似乎微融了一瞬,流露出一丝极淡、却深入骨髓的……忧色?“能熬过这场焚身之苦……觅得一丝生机。若不成……便是根骨尽废……前路断折……终生难涉修行。”他略一停顿,声音低至叹息,“这般境地……为师……哪里还有那等闲心……再去责罚?”
明心如被巨锤砸中,呆立原地。那探查真气的寒意未消,师父沉重如判词的言语,字字如冰石沉入心湖。
原来……自己的身子……竟已残破至此?“根骨尽废……终生难涉修行”——如同死刑宣告。
悬空寺层叠的飞檐殿阁在渐亮的天色中越发清晰,那本该是归途的终点,此刻却显得冰冷而遥远。
“回寺吧。”
玄苦缓缓转身,背对明心。那柄随意用粗布包裹的“锈剑”,连同一小段沉重的黝黑剑柄尾部,斜挂在他腰侧。
他的背影在熹微晨光中如同一座孤峭的远峰,朝着山门迈步走去。湿透的僧袍下摆蹭过泥草混杂的地面,发出细微而沉闷的拖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