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铁山的马蹄铁在青石板上叩出清脆声响,惊起老槐树上栖着的寒鸦。这株被县志称为“天下第一槐“的古树,树干需五人合抱,虬枝上缠满褪色的红布条——那是历代乡绅祭祀时系上的“平安符“。此刻暮色如血,树影在残破的县衙飞檐上扭曲成爪形。远处周氏商行的三层洋楼正亮着煤油灯,霓虹灯牌在雪幕中晕染成“周记烟土“四个猩红大字,与县衙“明镜高悬“的匾额遥相对峙。
“树杈上有东西!“林小满的惊呼声刺破寒风。顺着她冻得发红的手指望去,枯枝上挂着半截染血的算盘珠,每颗珠子都刻着周氏商行的梅花印。老槐树突然无风自动,枝头积雪簌簌坠落,露出树皮上新结的冰凌,折射出诡异的蓝光——那是周家烟馆特制的“夜光冰“,冰块遇热会显形。
老李用火把凑近树干,跳动的火苗映出焦黑的树皮裂缝:“这树至少三百年了,哪来的新伤?“火光照亮树根处半掩的白骨,林小满的解剖刀突然发出蜂鸣——刀尖挑起根半透明的马鬃,在暮色中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这鬃毛的纹路竟与二十年前沉塘案卷宗里的证物图示完全吻合,当时白绣娘就是用这种马鬃编成绳索,将周家十七口人骗入槐树洞。
陈铁山的手掌如铁钳般扣住林小满的手腕,常年握枪的指节硌得她生疼:“民国十七年沉塘案,白绣娘的裹脚布上就缠着这种马鬃。“他压低声音,军用望远镜的镜片蒙着白雾,“周家走私烟土的密道,怕是就藏在树洞里。“话音未落,树根处的积雪突然塌陷,露出半截雕着满族图腾的青铜罗盘——这是周家与漠北马匪交易的信物。
树冠间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惊起盘旋的乌鸦群。陈铁山突然注意到,每根飞出的鸦羽末端都系着米粒大的铜铃,正是周家驯养的“消息雀“。这些鸟受过特殊训练,能通过叫声传递密电码。暮色中,县衙方向亮起三颗信号弹,在槐树虬结的枝干上投射出“七月既望“的暗语——这是青帮与周家约定的交易暗号。
“是周家的雪鸮。“林小满突然拽住陈铁山衣袖,颈间翡翠平安扣泛着幽光。这是她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听骨哨“,能捕捉到常人听不见的次声波。此刻哨身正微微震颤,暗示树下埋着周家特制的“土电话“——用槐树根雕成的传声筒,直通周氏商行地下金库。
老李用火把烘烤青铜罗盘背面,冰霜融化处显出密密麻麻的刻度。当陈铁山的马靴碾碎地上的曼陀罗花瓣时,花瓣深处突然露出半枚带编码的铜钱。这钱币的北斗纹路与王振海报案现场的遗物如出一辙,钱眼儿里还嵌着粒冰晶,在火光中折射出周家商行的梅花印。
“快走!“陈铁山扯着她冲向巷口,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月光穿透云层,照亮老槐树虬枝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近十年失踪者的生辰八字。风雪中,县衙方向突然亮起信号弹,将“槐“字阴影投射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上,宛如给这株千年古树戴上了血色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