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人总是终其一生为求而不得所困

当阿乌拉和索莉缇尔跟随米斯特慢步走到马哈特面前，她们皆是呆滞在了原地。

马哈特直接被米斯特反震回去的金刃黄金斩击，砍得生命正在以不可挽回的速度极速流逝。

最近培养出记录历史爱好的阿乌拉，此刻都被吓得停笔了。

虽说她以前也杀过不少同族。

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圣祖大人杀同族。

马哈特这个样子已经不是重伤能形容了，而是没多少时间活了。

索莉缇尔亦是身躯抖颤不止。

米斯特看不到任何施法动作的反震，竟然威力这么大！

魔法使本来就天生比战士脆弱，当初要不是染血军神利瓦莱替她挡住了那一击。

她再在利瓦莱身后协助抵御，怕是她也会被这样杀死吧？

一想到这，索莉缇尔才发现她远远低估了这位圣祖大人的暴虐性子。

同时又有点庆幸自己当时是和染血军神利瓦莱这个魔族最强战士，一起探米斯特的底。

不然她连现在亲眼见证马哈特的生命走向尽头的机会都没有。

明明她也是想来杀马哈特的，阻止魔王与修拉哈特的千年计划秘密被发现。

但不知为何，她却高兴不起来。

或许是她明知自己想杀马哈特，但最终会因为根本不可能打得过马哈特，放弃这个想法？

她还真是个性格矛盾的魔族啊……

对于索莉缇尔此刻矛盾的想法，米斯特一清二楚。

实际上次要不是索莉缇尔身边有个魔族最强战士，米斯特会考虑到索莉缇尔的脆皮体质，降低反震回去的魔法攻击威力。

从而达到和染血军神利瓦莱在时一样的效果。

不过他这次来黄金乡维伊泽的重点，并不是主要教索莉缇尔恢复一部分情感。

而是来帮助马哈特意识到一些情感的。

没有去点破索莉缇尔逐渐学会何为矛盾的情感，他看向伤口持续恶化，怎么都止不住血的马哈特。

“现在感觉如何，马哈特？”

“恐惧，想要逃跑。”

马哈特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米斯特反震回来的斩击伤成这样。

这样的伤势，已经超出了他自愈的可能。

死亡对于他来说，来得很突然，似乎又无法避免。

他在黄金乡维伊泽生活这么久，就是单纯想靠自己慢慢理解何为恶意与罪恶感。

哪怕为此付出死亡的代价，只要临死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他也再所不惜。

可是在这生活几十年，他还是连最基本的恶意都没能理解。

身为魔族的他有着近乎无限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在这漫长的旅程中理解魔族不曾拥有的人类情感。

从而探寻出一条人类与魔族共存的道路。

如果这几十年不行，那就上百上千年慢慢来。

可米斯特的到来，让他无限的时间戛然而止。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还是和正常魔族一样，会因为畏惧死亡想逃跑。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身为魔族，还真是一个可悲的生物。

同时，又有点为自己至死都没有理解恶意到底是什么感觉感到可惜。

“如果想多活会儿，那就临死前跑跑看吧，马哈特。”

米斯特的声音响起，马哈特看了眼这个一招就能杀死他的新魔王。

随后凭借对多活一段时间的求生欲望，艰难起身，扶着墙体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而米斯特则是一个响指，顷刻间化解了维伊泽的黄金乡。

当年被马哈特黄金化的市民们，一个个就像是又回到了被黄金化前，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与世隔绝了五十年。

狼狈逃跑的马哈特看着轻易就恢复原样的维伊泽，这一刻他也是明白米斯特这位新魔王到底有多强。

马哈特虽为魔族，但他为了研究恶意为何物，在这里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类。

甚至是主动帮助维伊泽的市民们，抵挡入侵的魔族。

所以当这些市民解除黄金化看到一路血脚印的马哈特，他们皆是出于对马哈特的尊敬，关切地上前询问。

“马哈特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伤得这么重？”

“马哈特大人，是有魔族入侵了吗？要不要扶您去接受治疗？”

看着这些关心他的市民，马哈特临死前试图回想这些市民因为他黄金化五十年，从而产生愧对市民关心的负罪感。

但很可惜，他又失败了。

他终其一生试图理解的恶意与罪恶感，就是无法理解。

后方的米斯特也是不紧不慢地跟在马哈特身后。

看过原著的他太了解马哈特此刻的心态了。

被邓肯的偷袭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势，临死前还想着什么是罪恶感。

为终其一生无法理解的恶意与罪恶感所困，最后带着遗憾死去。

他让马哈特跑跑看，就是让马哈特体验下原著里的感觉。

附近的市民看到马哈特身后跟着的米斯特，以及两名女性魔族。

尽管他们很害怕，但还是出于对马哈特对这座城市的守护，试图保护垂死的马哈特。

“果然是魔族又入侵了，大家快警戒起来，让马哈特大人先去接受治疗！”

然而这些试图守护马哈特的市民却不知。

马哈特身为魔族，既是守护这座城市几十年的守护者。

又是导致他们被黄金化五十年的罪魁祸首。

米斯特看到这些市民想攻击他，他直接四散开恐怖的魔力。

瞬间，这些手无寸铁，不会魔法的市民们就被他吓得四散而逃。

阿乌拉和索莉缇尔现在脑子都是乱的，搞不懂米斯特到底想干什么。

刚才米斯特还让他们不要随意攻击路人。

现在米斯特却对这些不会魔法的人类动手。

只是吓跑周围市民，并没有下杀手的米斯特，暂时没时间和她们解释。

而是抓住马哈特死前的每一分一秒，教育这位比阿乌拉和索莉缇尔更容易领悟魔族缺失情感的最强七崩贤。

“马哈特，畏惧死亡逃跑并不可耻，你看看这些被我吓跑的人类，他们还不是和你一样。”

“如果畏惧死亡逃跑，魔族就是可悲的怪物，那这些人类也是。”

“哪怕是当年杀死魔王的勇者辛美尔小队，他们也会因为畏惧死亡逃跑。”

“只是情感更丰富的人类比魔族更懂得包装自己，将逃跑怯战美化为战术性撤退，变强后再来挑战曾经打不过的魔族。”

在最前方狼狈逃跑的马哈特在米斯特的提醒下，想起来曾经不少死在他手上的人类，也是会逃跑。

只是被想理解恶意情感的他忽略了。

“不要过分小瞧人类，也不要过分美化人类，很多时候情感更丰富的人类比简单好懂的魔族更可怕、更邪恶。”

后方米斯特的声音再次传来，马哈特临死之际倒是不觉得自己作为魔族很可悲了。

但他还是在为自己无法理解罪恶感到底是什么感到遗憾。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了逃离米斯特跑了多久。

当他转入一处拐角，正好撞见这座城市的领主格鲁克。

他有些跑不动了，濒死的身躯依靠在墙体坐了下来。

“领主大人，我的报应终于来了。”

格鲁克看着浑身是伤的马哈特，有些唏嘘地为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他虽不清楚自己被黄金化了多少年，但作为当年为了从马哈特手上苟活，提出让马哈特进入维伊泽学习恶意与罪恶感的人类叛徒。

他还是多少能猜到自己肯定被黄金化了很久。

而且马哈特这个魔族，也终于为了研究恶意，杀了那么维伊泽以外的人类付出了代价。

对于维伊泽这座城市的人类，马哈特是英雄守护者。

对于维伊泽以外的人类，马哈特就是不折不扣的邪恶魔族。

这个时候，米斯特也跟了过来。

他一眼便认出来马哈特身边的人是领主格鲁克。

因为原著黄金乡篇章最后，即将迎来死亡的马哈特也是遇到了格鲁克。

在被邓肯补刀前，被格鲁克递了一支烟。

不过这次追来的是他这个穿越者。

格鲁克也看到了米斯特，以及米斯特身后的阿乌拉和索莉缇尔。

他的眼中倒是没有恐惧，反而露出解脱之色。

他的报应也来了。

他身为人类，实际上是为了苟活，出卖自己同胞，比魔族还要魔族的邪恶人类。

作为纵容马哈特研究恶意的共犯，当年他害怕死亡，但现在他只有罪恶感拉满的解脱。

同时又很愧疚，这座城市的市民怕是也要被追杀马哈特的魔族屠戮殆尽。

“这位魔族先生，请允许我最后为我们家族的魔法使，我的好朋友马哈特点上一支烟。”

格鲁克说着，也不管米斯特同不同意，给马哈特点上了一支烟。

这一刻，格鲁克颇有种和马哈特是一起干了坏事，即将被处决的共犯老友感觉。

他多么希望自己这位魔族老友，临死前能像他一样理解罪恶感为何物。

至少临死前追寻到自己终其一生想要理解的人类情感。

不过他看马哈特这个状态，应该是理解不了。

反倒是他，还多了一种对马哈特这种魔族进行欺骗的罪恶感。

若不是他欺骗马哈特，让马哈特为了理解恶意带上支配石环，为他做事。

马哈特也不至于被魔族当成叛徒追杀处理。

人类啊，某些时候比简单的魔族更擅长欺骗……

一个即将死亡的人类叛徒，一个即将死亡的魔族叛徒，呵呵……

自嘲地在心底感慨了一下，格鲁克静静地站在马哈特身旁，一起享受着临死前的最后一支烟。

米斯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要的就是这种和原著一样的效果。

这样才能最好让马哈特理解被马哈特忽视的情感。

看火候差不多，他在阿乌拉和索莉缇尔，以及更后方隐藏着的邓肯都无法理解的注视下，提醒了下马哈特。

“你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方法领悟何为恶意与罪恶感，马哈特，那就是杀了你身边的格鲁克领主。”

听到米斯特的提议，格鲁克并没有害怕。

在被黄金化前，他就一直被自己的罪恶感折磨，也该解脱了。

然而马哈特没有任何动静。

就那样静静地垂着头，叼着人类老友格鲁克给他点上的最后一支烟。

“到底什么才是罪恶感与恶意？”

这一刻，马哈特完全忘了死亡的恐惧，只有追寻一辈子人类情感却不得的遗憾。

米斯特看到这里，以关爱可爱后辈的眼神开口了。

“人总是终其一生为求而不得所困。”

“也会在这追寻的过程中迷茫，忽视身边最重要的东西。”

“马哈特，你其实已经领悟了部分人类才懂的情感。”

“你追寻这一切的执着过程，以及你求而不得的迷茫，都是我们魔族曾经拥有，现在缺失的情感。”

“还有就是你与这位同样是恶棍的格鲁克领主的友谊，也是一种情感。”

“你终其一生追寻恶意与罪恶感无法理解，却得到其他被你忽视的人类情感，看似可笑愚蠢，实则这就是人生。”

在米斯特的点拨下，马哈特临死之际的迷茫与遗憾灰暗眸子，逐渐浮现出明悟的亮光。

那是一种现阶段的阿乌拉与索莉缇尔都无法理解的情感光芒。

却让米斯特倍感欣慰。

至少他这一趟黄金乡维伊泽之行，帮助马哈特领悟人类情感的目的达到了。

“如果……如果能早点明白，珍惜在维伊泽的一切，这该多好啊……”

带着最后的人生遗憾，马哈特的生命走向了尽头。

他死亡的身躯化为魔力因子，开始回归这片天地。

地上只剩马哈特这一生从未触发过的恶意支配石环。

证明马哈特至死都没有对人类产生任何恶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