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到棺材板里了

姜暮已经在这副破棺材里,躺了足足有多半个时辰了。

身旁的新娘依旧以诡异的姿态侧躺着。

乍一看,宛若午后暖阳下打盹的猫儿,说不出的慵懒与妩媚。

可这……

分明就是一具死尸!

尤其她的双眼与嘴巴都被针线严严实实地缝合,粗黑的线在惨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可怖。

活脱脱像是从恐怖片里爬出来的。

如果忽略衣襟前那弧度夸张的两颗大雷。

从最开始的茫然惊慌,再到到恐惧与绝望,姜暮倒是渐渐有些适应与这具女尸同棺共枕的氛围了。

不适应也没办法。

反正现在的他不能动弹,更无法发出声音。

仅有脑袋可以摆动。

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

只是姜暮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一副棺材里。

从模糊的记忆里,他只隐隐记得自己将那个落水的小女孩托举上岸,然后脚上突然被什么给缠住……

然后发生什么了?

被水猴子给拖进水里淹死了?

见自己没了心跳,村里人以为自己挂了,便寻了一副破旧的棺材,随意扔在了乱坟岗?

甚至连土都没给掩埋。

望着头顶不再完整,蔓延着几道狰狞裂缝的棺盖,姜暮如此想着。

不过这样也好。

反正他对生命也没有了多少眷恋。

为了治疗患病的亲人,背负巨额高利贷,如今孑然一人,一死百了,反而轻松了不少。

至少能入土为安。

甚至临死了,身边还有个新娘子陪葬。

可惜的是,没把那辆经常去县城用来跑外卖的破旧电驴给烧了。

这样没钱花了,至少还能在地府跑外卖赚钱。

人可以死,牛马精神不能丢。

但话又说回来,为什么要把他和这新娘子葬在一起呢?

这新娘是谁?

从这身嫁衣来看,很有复古韵味。

姜暮思绪越来越乱。

大脑像是被压了秤砣,挤压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思考变成了一件遥不可及的事……

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传来一股灼热之感。

紧接着,一道幽蓝色的焰光霍然闪现,将冰冷的棺材映照得忽明忽暗,分外诡谲。

姜暮一脸茫然。

焰光缓缓漂浮在他的眼前。

凝眸细看,竟是一个古旧斑驳的铜制罗盘。

盘面之上分层罗列,精细无比。

最外层是周天星辰之象,向内一层则是天干地支之位,再往内为阴阳太极之图,阴鱼与阳鱼首尾相衔。

罗盘中心有一根磁针,细若发丝。

折射出冷冽的光。

整个罗盘周边,还环绕着一圈细密的神秘符文。

仔细瞧来竟是十二生肖图案。

这什么鬼玩意!?

姜暮呆呆看着,心中却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罗盘,但一时想不起来。

这时,罗盘中心的磁针突然飞速旋转,带起丝丝缕缕的光影。

最终磁针停留在“兔”生肖图案上。

下一刻,罗盘的阴阳太极也开始旋转,仿佛两条鱼儿纠缠在一起,逐渐形成了一个深邃无比的黑色漩涡。

没等姜暮反应过来,他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

灵魂似被千百钢钩撕扯。

随着视线中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姜暮彻底失去了意识。

——

待姜暮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只脚。

一只女人的脚。

姣美的白净小脚一晃一晃,纤圆足踝上系着的红绳铃铛发出细微的叮当声响。

旁边是一根雕花桌腿。

而自己竟趴在一张软柔的地毯上。

“鬼婆婆,这便是天枢阁当年遗失的那幅《寒江独钓图》?”

一道清冷悦耳的少女声音传来。

姜暮还未回过神,顿觉身子一轻,像是被一只大手给拎了起来。

紧接着,他便跌入了一片绵软温香之中。

透过桌上的古朴铜镜,姜暮惊愕看到自己竟变成了一只雪团似的小兔子!

耳朵尖尖,皮毛雪白。

一眼母。

此刻,正被一位身着古装的绝美少女抱在怀中。

姜暮彻底懵了。

这是啥?

夺舍?

还是黄泉路上错投了畜生道?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座古色古韵的书房。

四壁皆是书架,摆满了古籍卷轴。

尽管变成兔子,但视线却很清晰,没有兔子特有的视觉特征。

书房内,站着一位黑衣老妪。

老妪身子微微佝偻,右脸皮肉虬结,好似被火烧过,枯槁五指攥着一根玄铁杖。

显然这老妪就是少女口中的鬼婆婆。

门口还站着一位年轻少女。

面容清秀。

从衣饰气质来看,估计是婢女。

“回禀左使,这幅《寒江独钓图》是老身从东洲首富张三千那里取来的,绝对是真的。”

鬼婆婆声音沙哑。

被称作左使的少女指尖漫不经心梳理着兔绒,目光掠过案上泛着霉斑的古画,问道:

“徐右使有没有过问。”

“徐右使过问了。”

鬼婆婆轻轻点头,“老身如实相告,说此物原是教主备给玉鼎斋主百岁贺仪的旧礼。”

话到这里,鬼婆婆神情有些犹豫,终是哑声道:

“教主因为那场春秋山之战而重伤,至今还在昏迷,如今教中有传言说……以教主目前的状况,怕是熬不过太久。”

鱼洛缨梳毛的指尖蓦地顿住。

“还有什么传言?”

鬼婆喉头滚动,继续说道:

“作为教主妹妹的您,又身中千丝蛊,没有教主帮忙压制,很可能会功力尽失……教内的人都希望,让徐右使担任下一任教主之位。”

“鬼婆婆,你是怎么想的?”

少女抬起清冷的眸子,直勾勾盯着眼前这位跟随了鱼家十来年的奴仆。

“老身这条命是夫人当年捡回来的。若真有那天……”

鬼婆望着少女与故主几分相似的眉眼,铁杖尾端在青砖上碾出浅痕,沉声道,“老身便是拼着这副残躯,也会护您离开!”

“离开?”

鱼洛缨忽然低笑,“所以连婆婆也觉得……我镇不住那些老狐狸?”

鬼婆婆沉默不言。

自春秋山一役,神教折了近半精锐。

原本效死命的四大护法,两位折在春秋山,玄武护法上月起便称病不出。

如今还愿听命左使的,唯剩她这个毁了容的朱雀护法鬼婆。

若教主还在,自然能压得住这些教内的老人。

可眼下教主重伤,几乎再无清醒可能。除非眼前这位,还能撑着宗师境的修为……

但问题是,中了千丝蛊,随时可能功力尽失。

这种情况下,没人愿意在她身上押注

——包括她自己。

鬼婆很确定,一旦教主死去,便是徐右使上位之时。

回想起昨夜徐右使给出的条件,鬼婆暗叹了口气。

丫头啊,莫怪老身现实。

身在江湖,有些时候总是身不由己的。

老身只能尽量护住你的安危,也算是报了夫人当年的救命之恩。

“千丝蛊入髓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啊。”

鱼洛缨将白兔举到面前,盯着小兔子那对猩红眼珠,幽幽说道,“每次发作,要耗本座三成功力才能压下寒毒。”

什么!?

鬼婆猛然抬头。

没有教主帮忙,左使竟可以自己压制千丝寒毒!?

莫非,左使已经摸到了问道境的门槛?

若真是如此,千丝蛊哪怕无法根除,也难对她造成威胁。

鬼婆顿时汗流浃背。

貌似自己押注,是不是有点押早了?

但,这丫头说的是实情吗?

“退下吧。”

少女将精致的俏脸埋进兔毛,声音闷在雪絮般的绒毛里。

鬼婆婆欲言又止,最终带着疑心退出了书房。

待铁杖声消失在廊外,鱼洛缨抬起头,转向书房内的清秀婢女:“夏桃,你说鬼婆婆会不会背叛我?”

“奴婢不敢妄言。”夏桃低下头。

“那你呢?”

鱼洛缨忽然问道。

夏桃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奴婢对二小姐忠心耿耿……”

还未说完,鱼洛缨疲惫挥了挥手: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二小姐……”

“出去。”

夏桃咬了咬嘴唇,红着眼眶离开了屋子。

听着脚步声远去,鱼洛缨对着铜镜勾起冷笑:“姐姐说得没错,这世上……就没有能靠得住的人,唯有自己!”

鱼洛缨起身从书架深处取出一只樟木盒。

匣面落满积灰。

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只黑色瓷瓶。

少女小心拧开瓶塞,将瓶口放置于那幅寒江独钓图上方,缓缓倾倒。

一缕缕暗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图上。

画中,寒江寂寂,孤舟横陈。

一位蓑笠老翁静执钓竿,凝眸钩饵。

但随着红色液体滴落,这幅《寒江独钓图》霎时腾起青烟,原本苍茫江面忽现涟漪,万千小鱼儿跃波而出。

细看,竟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墨色蓑衣老叟身侧,渐渐显出一幅经脉周天人体图。

姜暮看得目瞪口呆。

乖乖,这是什么神仙戏法?

“蚀骨血果真能破这画中玄机……”

少女眸光闪烁,又拿出一些神秘的金色粉末,对着图纸吹了一口气。

粉末沾染到人体经络图后,那些墨线竟如活蛇游走,在宣纸上蜿蜒出阴阳两仪之象。

“姐姐,这就是你之前一直在找的,天下四大神功之一的‘紫府参同契’吗?”

指尖抚过跃动的金线,鱼洛缨声音发颤。

根据传闻,此功法修至至臻境,可化解世间一切蛊毒。

并且能让一个毫无修为之人,哪怕天赋根骨极为平庸,在短时间内成为高手。

当初她身中千丝蛊,姐姐便一直想办法解决。

最终寻到了这个方案。

方才她对鬼婆的那番话其实半真半假。

她确实摸到了问道境的门框。

但千丝蛊的毒性超出了她的想象,哪怕是问道境,也无法将其彻底压制。

她的功力依旧在缓慢溃散,只能尽量不去运转。

好在如今有了底牌。

这时,鱼洛缨忽然注意到经络图旁边有几行小小的朱砂批注。

“大道同参,阴阳合契……”

鱼洛缨俏脸一变。

双修!?

从旁注得知,这竟然是一本双修功法,需要男女同步参悟修行。

一旦开始修行,彼此体内便会种下情蛊。

永世无法分离。

尤其修行到了第七重天关,阴阳二气须如胶似漆,夜夜交颈方能继续,否则必然走火入魔。

“姐姐为何没告诉我?”

鱼洛缨眉尖蹙起几分厌色。

自幼见惯母亲被薄情郎辜负,最恨这等肌肤相亲的腌臜功法。

少女并指如刀,嗤啦一声将批注尽数削去。

什么狗屁双修!

碎屑纷飞间,鱼洛缨眼底泛起血色。

她就要一个人练!

哪怕真走火入魔,她也不在乎!

反正已经走到了绝境,横竖都是一个死。

若修行成功,到时候别说镇住徐右使那些老古董,便是杀光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给姐姐报仇,重振神教,也绝非天方夜谭。

再说,她体质特殊,修行这门神功的条件规则不一定能束缚住她。

少女攥紧粉拳,眼神里带着一抹倔强。

被放置在一旁的兔子姜暮,此刻完全被这本秘笈图给吸引,也没注意到什么批注。

听这丫头的话语,这似乎是神功秘笈?

真的假的?

懵懵然的姜暮好奇观看。

画中气息游动,姜暮只觉无数气脉图谱在识海中翻涌,那些蝌蚪似的文字仿佛有了生命,顺着视线烙进了魂魄。

任督二脉的走势图在脑海中清晰得可怕。

正看着入迷,忽被拎着耳朵提起。

“小东西看得这般入神,”

少女朱唇贴上兔耳,温热气息呵得姜暮三瓣嘴直颤,打趣道,“莫非想和主子一起修行?可惜啊,你这小兔子修不得这玄功。”

说着自己先嗤笑出声,随手将白兔往榻上一抛,准备修行。

姜暮在锦衾间滚作一团,鼻尖沁香萦绕。

下一刻,他忽觉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景象如万花镜开始破碎。

再睁眼时,腐木气息钻入鼻腔。

光线穿过棺盖裂缝,映着嫁衣女子似泣似笑的美艳脸颊。

他竟又躺回了那具棺材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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