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寺?”
沈汷微微蹙眉,随后带着人跟着沈时宴赶往报恩寺。
推开残破的庙门,沈时宴听见身后有人在嘀咕。
“还找什么啊,这破庙来来回回都翻了多少遍了。”
沈时宴转身,众人顿时噤声。
“诸位辛苦了,我知道诸位多有抱怨,不过此案是否能查明真相,就在今日。”
沈汷和陈文饶有兴致的看着沈时宴。
沈汷与陈文对视了一眼而后站在一旁静观变化。
只见沈时宴并不命人搜查寺庙,也不查看证物。反而是绕着寺庙一圈一圈的走着,时不时皱起鼻子这闻闻那闻闻。
差异们面面相觑,有人已经开始打哈欠了。就在骚动渐起的时候。
沈时宴走到佛像一侧,突然停下脚步,“找到了!”
只见他一把扯下佛像背后挂着的黄色布幡,落下的灰尘洒落一地。
“这是什么?”
一群差役冲上来围着布幡看来看去。
一人拿起黄幡翻来覆去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啊?”
陈文上前问道“沈评事,这跟你我在集市上找的东西有何关系?”
沈时宴接过经幡,随后指着佛像的手指说道,“各位可曾发现,这佛像手指上的金漆都剥落不见了?”
“这有何奇怪,佛像年久失修,也属正常。”一名差役搭话说道。
“哦?那为何单单这金漆全部剥落,其他的漆色皆损耗不多?”沈时宴询问。
众人都被问住了。
沈时宴抖了抖手上的布幡,随后走到寺外。
此时正直午时,外面日光正盛。
沈时宴走到院中,然后将黄色布幡铺开在地上。
霎时间,在场众人便看见原本破旧的布幡竟开始泛起点点金光!
“这是!”陈文惊叹。
一向沉稳的沈汷也被略微惊讶到。
随后他走到布幡前打量,只见点点金光,竟汇成了几个大字。
‘赵显雇我春闱替考,如遇不测,必此人所为’
“这是?”一旁的陈文开口问道。
“以牛皮熬煮成胶,再加上金粉混合写在黄色布幡之上,便可做到不见其形。”
沈时宴解释道,“不管是李先生还是报案的猎户,亦或是王蜀等人同僚口中所言,王蜀实乃心机深沉之人,如果他被人暗害,必然会留下线索。”
“少卿大人,这便是王蜀留下的后手。”沈时宴看见布幡上显现的文字,松了一口气,果然自己所料不错。
随后他继续解释道:“那日我在证物里找到了一袋银子,想三人如此落魄,如何得来的银子?”
“直到李先生所言王蜀心术不正,我便怀疑这银子是王蜀通过某种渠道得来。想来那日必是谢安、张生二人发现了王蜀替考之事所以才起的争执,而后王蜀才杀人灭口。”
这时陈文打断道:“这也不对啊,这‘落日金’是王蜀在死的那晚前几天就已经买了。”
“不错,不知陈主簿可注意到井边被翻开的痕迹。”沈时宴说道。
这时候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枯井旁,果然看见一块被翻开的砖头。
沈时宴走上前去,“案发第二日我同少卿大人赶到现场之时,我便注意到井边有翻过的痕迹,且闻到了淡淡的药粉味,后来才发现与尸体上的落日金味道一致。”
“这说明王蜀早就蓄意杀害二人,只是那晚事发,所以才决定痛下杀手!”
——两旬前那晚。
谢安、张生和王蜀三人踏出明伦堂的门槛。
王蜀步履匆匆,一个趔趄,怀中银袋“哗啦“坠地。
袋里的官银滚在青砖上,王蜀慌忙伸手去捡。
“王蜀!“张生一把攥住他手腕,指节发白,“这银锭底部火印,分明与赵显前日拿来的一般无二!“
谢安拾起一锭细看,银底还沾着朱砂,他指尖发颤:“替考乃诛族大罪,你竟敢......“
“勤工勤工?“张生冷笑,“你连日称病逃课,原是去挣这般'勤工'!“
王蜀突然甩开张生,银锭“叮叮当当“装回袋中。
他眼底爬上血丝:“你们清高!可知去年新科翰林刘子方?“袖中抖出一张皱巴巴的揭帖,“赴宴时被卢国公府家奴当街鞭笞,就因他轿辇挡了贵人的道!“
“这就是如今的世道!纵使我等侥幸进了朝堂,又有何意!?”
三人争执不下,王蜀负气离去,恰巧此时李知业将谢、张二人叫去授业。
这边王蜀回到寺庙踹开破门,佛首滚落在地。
他抖着手指将“迷魂散“抹在彩绘的佛面唇缝间——这药遇热即化,最宜下在常被香火熏烤的泥塑上。
“谢兄啊谢兄...你既日日拜佛,今日便让佛祖渡你一程。”
随后他又在门楣暗处涂了层药粉。
城门口重逢时,王蜀演技极佳。
他红着眼眶扯住二人衣袖:“小弟已知错了,往后定当...”话未说完先哽咽起来。
谢安拍了拍他的肩头“王兄知错便好。”
王蜀假意激动“快些回吧,再晚城门就要关了。”
再次回到报恩寺之时,王蜀借口听见井口声响,去掏出了提前备好的落日金。
张生推门的瞬间,迷药细末簌簌落在他衣领。谢安扶正佛首时,指尖蹭过佛陀含笑的唇。待二人摊开《春秋》注疏,迷药已随烛火热气渗入七窍。
王蜀看着瘫倒的二人,狠然喂二人服下落日金。
突然想起三年前在长安初见——那时谢安替他挡过泼皮一拳,青着眼眶说“同窗当如手足”。他抖着手掰开谢安牙关,忽听得屋顶“咔嚓”一声瓦响!
黑影如鬼魅扑下,鎏金爪刃映着谢安的瞳孔。
“好个手足相残。”来人踢了踢王蜀吓瘫的身子,竟将剩余毒粉全灌进他喉咙,“且尝尝你们读书人最爱的'落日金'。”
利爪挥过时,王蜀最后看见的,是佛首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