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暴雨如万箭齐发，将城市钉入混沌的深渊。沈嘉佳蜷缩在房间角落，木质地板沁出刺骨寒意，顺着脊椎一路攀爬至后颈。她刚才是陷入了诡诡异编织的假象里。

窗外，铅灰色云层翻涌如沸腾的铁水，闪电劈开天幕的刹那，照亮楼体上蜿蜒的血痕——那是昨夜怪物攀爬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正被雨水冲刷成诡异的暗红色溪流。

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红光，在墙面投下扭曲的影子。沈嘉佳盯着手中的防狼电棍，金属外壳被汗水浸得发黏。

三天前，闺蜜陆霖将这根电棍塞进她包里时，省城还未爆发诡异事件。

那时陆霖总爱说：“嘉佳，这世道坏人比鬼可怕。”

可现在，鬼与恶人一同撕开了文明的遮羞布。“砰砰砰——“敲门声骤然响起，节奏规律得令人毛骨悚然。

沈嘉佳浑身一震，沙发抵住的门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门缝里渗进的风裹挟着腥甜气息，像极了冰箱里变质的肉类。

手机在裤兜震动，居民群弹出新消息。顶楼王阿姨发的视频里，一个浑身湿淋淋的黑影倒挂在排水管上，指甲深深抠进墙体，幽绿的眼睛扫过镜头时，她听见自己压抑的抽气声。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紧接着是玻璃碎裂声，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嘉佳，我在北部拍到了不得了的东西。”陆霖三天前的语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那些化工厂偷偷往河里排变异菌株，现在冻土都开始融化了......”消息记录停在这句，此后再无回应。

沈嘉佳咬住嘴唇，尝到铁锈味——那是过度咬噬导致牙龈出血。隔壁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混着女人压抑的尖叫。沈嘉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声音她永远无法忘记。

上周三傍晚，她在电梯里撞见耀祖母亲被打得满脸淤青，女人肿胀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小心摔的”，而耀祖父亲手中还握着带血的皮带。

此刻那惨叫声里，分明夹杂着皮带抽打皮肉的闷响。“大哥，这家人没吃的，但母女俩可真水灵。”混混沙哑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钉，“那小丫头片子，看着就......”

下流的笑声刺得沈嘉佳胃部痉挛，她死死捂住嘴，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状的血痕。透过门板缝隙，暗红色液体正如同活物般缓缓漫过门槛，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卧室方向传来衣柜挪动的声响，沈嘉佳突然想起上个月帮隔壁搬家时，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甜甜地递来糖果：“姐姐，这个草莓味超好吃！“此刻却听见女孩带着哭腔的低语：“妈妈，我怕......”紧接着是窗户被推开的轻响，潮湿的风雨裹挟着怪物的低吼灌进楼道。

“嘎吱——“撬门声尖锐刺耳，女人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哭喊：“暖暖别怕！妈妈在这儿！“

沈嘉佳仿佛看见女人张开双臂，将女儿护在身后的模样。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每当打雷就会躲进妈妈怀里，现在母亲在老家，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玻璃碎裂声、怪物的嘶吼、混混们的惊叫瞬间炸开。

沈嘉佳的太阳穴传来剧烈刺痛，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回：女人被撕碎的连衣裙、混混挥舞的砍刀、小女孩惊恐的眼睛......更可怕的是，她清晰感受到两种极端的情绪在意识中撕扯——母亲临终前的悲怆绝望，像锋利的匕首剜着心脏；怪物餍足后的癫狂愉悦，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神经。

“救命......谁来救救我的女儿......”沈嘉佳的耳边响起虚幻的呢喃，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她踉跄着扶住墙，指甲深深抠进墙皮。门外传来骨肉撕裂的声响，混着怪物满足的吞咽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几乎要将她淹没。当一切归于死寂，楼道里只剩下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沈嘉佳颤抖着靠近墙壁，耳朵贴上冰凉的水泥。

墙的另一侧，传来细微的啜泣声，夹杂着衣物摩擦的窸窣响动。透过墙缝，她看见小女孩浑身是血，抱着装满食物的背包，机械地将床头柜抵住卧室门。女孩通红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动作迟缓僵硬，宛如被抽走灵魂的提线木偶。

沈嘉佳的泪水夺眶而出，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她想冲出去，却被理智拽住脚步——门外的怪物随时可能折返。

手机突然震动，居民群跳出新消息：17楼的住户说听见有人在楼道里啃食骨头，还有指甲抓挠金属管道的声响。时间在恐惧中变得粘稠。

沈嘉佳数着自己的心跳，每一秒都像钝刀割肉。不知过了多久，楼道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含混不清的低吼。

她屏住呼吸，握紧电棍，看着门缝下投射进来的扭曲黑影。脚步声在隔壁门前停下，紧接着是抓挠门板的声响，尖锐的指甲刮擦声让她牙齿发酸。小女孩发出惊恐的尖叫，衣柜被撞得砰砰作响。

沈嘉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浮现出怪物利爪撕开柜门的画面。她想起觉醒抓诡师血脉时获得的记忆碎片——对付怪物要用阳气凝聚的光。可此刻她根本无法调动体内那股神秘力量。

就在怪物即将破门而入的瞬间，一道耀眼的金光突然从天而降。沈嘉佳下意识闭上眼，听见怪物痛苦的嘶吼声。当她再次睁眼，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楼梯口，手中散发着金色光芒——是陆霖！

“嘉佳！”陆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身上的冲锋衣沾满泥浆，“我在北部觉醒了能力，一路赶回来......“她的目光落在沈嘉佳身后的小女孩身上，瞳孔猛地收缩，“快带她离开！这栋楼的变异源还没清除！”

沈嘉佳抱起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跟着陆霖冲向楼梯间。楼道里弥漫着刺鼻的腐臭味，应急灯忽明忽暗。

经过16楼时，她们看见地面散落着森森白骨，墙上用鲜血写着扭曲的符号。陆霖举起发光的手掌，符号接触到金光的瞬间，发出滋啦的灼烧声。

“这些是邪教徒留下的。“陆霖低声解释，“他们在利用变异生物做实验。”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嘉佳，我在北部亲眼看见......那些被改造成怪物的人，他们还有意识......”

下到一楼大厅，破碎的玻璃散落一地。沈嘉佳抱着小女孩躲在陆霖身后，看着她将金光凝聚成利剑，斩断扑来的怪物。怪物的血液溅在墙上，腐蚀出黑色的孔洞。

陆霖的额头布满汗珠，显然维持能力消耗巨大。“往东边跑！“陆霖指向街道尽头，“那里有军队建立的安全区！“她转身迎向更多怪物，“我来断后！”沈嘉佳咬着牙冲进雨幕，怀中的小女孩突然开口：“姐姐，妈妈说要我活着......”声音沙哑得可怕。

沈嘉佳抱紧她，泪水混着雨水滑落：“别怕，我们都会活下去。”街道上，倒塌的广告牌在风中摇晃，积水倒映着扭曲的月光。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还有怪物的嚎叫。

沈嘉佳的肺部像着了火，双腿沉重如铅。小女孩突然指着前方：“姐姐，那里有光！”水面上的探照灯刺破雨幕，士兵们的身影在光晕中若隐若现。

沈嘉佳加快脚步，却在即将抵达时，听见身后传来陆霖的惨叫。她猛地转身，看见陆霖被几只怪物缠住，金色光芒正在减弱。“陆霖！”沈嘉佳将小女孩交给来救援士兵，转身往回跑。体内那股神秘力量突然沸腾，掌心浮现出古老的符文。

她高举手掌，符文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怪物们在光芒中发出凄厉的惨叫，灰飞烟灭。

陆霖虚弱地靠在她怀里，嘴角溢出鲜血：“原来......你也觉醒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北部的实验室......有更可怕的东西......”

沈嘉佳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怀里的陆霖的气息渐渐虚弱，远处传来怪物的嘶吼，天边泛起诡异的紫色朝霞。

她抬头望向天空，握紧陆霖留下的发光匕首，怀中的小女孩突然抓住她的衣角：“姐姐，我们还能回家吗？”

沈嘉佳低头看着小女孩，想起母亲最后的电话录音：“嘉佳，不管发生什么，活下去。”

她抱紧孩子，转身走回房间：“会的，我们会重建一个家。”

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废墟上的积水倒映着破碎的天空。沈嘉佳的身影渐渐融入晨光，手中的符文微微发亮，仿佛在昭示着，这个末日般的世界，仍有希望的火种在燃烧。

小女孩暖暖紧紧攥着沈嘉佳染血的衣角，身体在剧烈颤抖。沈嘉佳将她护在身后，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国家救援队的士兵们迅速在小区内搭建起临时营地，白色的帐篷在废墟中整齐排列，探照灯的光芒驱散了部分黑暗，但远处的阴影里，似乎仍有幽绿色的眼睛在闪烁。

“所有幸存者，请到中央广场集合!”扩音器里传来清晰有力的男声。沈嘉佳抱着暖暖随着人流移动，发现不少居民都用戒备的眼神打量着救援队员。

人群中窃窃私语：“这些人来得也太及时了，会不会......”话未说完，便被旁人紧张地捂住嘴巴。

在广场上，沈嘉佳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正围着变异生物的尸体进行研究，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仿佛面对的不是可怕的怪物，而是稀世珍宝。

更让她不安的是，那些士兵搬运的物资箱上，隐约可见与邪教徒符号相似的纹路。

“姐姐，我害怕。”暖暖的声音将沈嘉佳的思绪拉回现实。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女孩，心中一阵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