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的黎明带着血红色,通风口外堆着杂物,挡住了大部分光线。我刚睁开眼,就看见杨辰盯着门后的塑料袋发愣——里面装着陈奶奶的桂花糖,此刻已经发霉,糖纸上爬着黑色的菌丝,像极了感染者身上的腐斑。
“凌晨听见有人扔东西。”杨辰的声音带着颤音,塑料袋上还有新鲜的指痕,不是感染者的,是人类的。我摸向门边的碎玻璃渣,发现有一小片沾着粉色指甲油——和穿貂皮大妈的断指同色,说明有人故意在门外留下“礼物”,为了引我们出去。
检查加固的铁门时,发现门锁的铁丝被抹了润滑油,是杨辰昨天偷的食用油。我盯着他躲闪的眼神,突然听见通风口传来模糊的呼唤:“小羽啊,是爸爸……”那是父亲的声音,带着老家的口音,却混着潮湿的咕噜声,像声带被割开后硬挤出来的。
杨辰猛地站起来:“是你爸!”我一把拽住他,指甲掐进他手腕的淤青——上一世,就是这样的声音骗我开了门,门外站着已经变异的李阿姨,手里拿着我父亲的手机。现在,通风口的木板在轻微震动,有重量压在上面,不是感染者的撞击,而是人类在爬行。
“小羽,爸爸疼……”声音变成了啜泣,这次是朵朵的童声,混着陈奶奶的咳嗽。我摸出手机,调出父亲的语音记录,对比门外的声线——音调相同,但换气频率不对,感染者在模仿时永远学不会人类的呼吸节奏。杨辰的手已经摸向门闩,我举起菜刀砍在他面前的水泥地上:“那是朵朵,她的舌头早被咬掉了。”
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嚎叫,不是感染者,而是人类。我从钥匙孔望出去,穿貂皮的大妈趴在地上,后背插着半截钢筋,杨辰藏的水果刀正握在她手里——她还没完全变异,却在用最后的理智保护我们。
“去302室!”我拽着杨辰冲出门,王姐的房门大开着,地上散落着撕碎的照片,其中一张是她丈夫穿着防化服的样子。床脚蜷缩着个身影,是穿校服的男生,他的后颈插着注射器,旁边放着空药瓶,标签上写着“变异抑制素”——军方的实验品。
“他们把我们当小白鼠……”男生的声音很轻,像随时会被风吹散,他的眼球还是黑色的,说明还没完全变异,“我妈变成那样前,让我来找你,说你囤的物资能撑到空投……”他掏出个U盘,上面缠着红毛线,和我斧头柄上的一样,“里面有军方的坐标,还有……你爸的视频。”
杨辰突然捡起地上的注射器,针头对准男生的脖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我按住他发抖的手,男生已经闭上眼,嘴角带着苦笑:“通风口的眼睛,是我在看,我帮你们赶走了感染者,用我妈的尸体……”
U盘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我不敢点开,怕看见父亲变成感染者的样子。王姐的尸体已经开始肿胀,腹部的裂口处伸出半截触手状的东西,正在抽搐。杨辰突然指着窗外:“看!火光!”远处的居民楼在燃烧,火光照亮了爬满感染者的外墙,像移动的黑色潮水。
“他们来了。”男生咳嗽着,血沫溅在杨辰袖口,“第七天的空投是陷阱,军方要收集变异样本……”他的眼球开始灰白,后颈的注射器伤口渗出绿色液体,我认出那是感染者的体液。杨辰想跑,我却拽住他——现在出去,只会被火海吞没。
王姐的尸体突然动了,幼体从腹部钻出,像团蠕动的肉瘤,上面长着成人的眼睛。我举起菜刀砍下去,刀刃卡在幼体的软骨里,腐臭的液体溅进眼睛,剧痛中听见杨辰的惊叫——穿貂皮的大妈爬了进来,双手已经变成利爪,却挡在我们和幼体之间。
“走!”我拽着杨辰冲向天台,U盘还在口袋里发烫。经过陈奶奶家门口时,地上散落着发霉的桂花糖,糖纸在火风中翻飞,像极了她生前织的蝴蝶毛衣。顶楼的逃生门被锁住,杨辰用斧头砍着锁头,我望着楼下的感染者潮,突然听见熟悉的咳嗽声——是父亲的,从通风口传来,混着朵朵的哭声,还有陈奶奶的叹息。
手账第17页被汗水洇湿,最后一行字模糊不清:“当善意变成诱饵,当背叛成为生存法则,我们早已不是人类,只是在末日里偷生的,会呼吸的物资。”锁头“砰”地断开,杨辰率先冲上天台,我却停住了——背后的脚步声,不是感染者的拖沓,而是人类的,带着医用口罩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