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弦之祭坛

格桑花的芬芳在量子空气中凝结成露，王承华的登山靴陷入花毯时，脚下传来空灵的嗡鸣。他弯腰摘取一朵八瓣格桑，花茎断裂的瞬间，切口处涌出的不是汁液，而是闪烁着银辉的量子泡沫。“别碰那些花。“达金卓玛的声音从十米外传来，少女正站在一片未开花的空地中央。她赤足踏在某种隐形力场上，脚踝银铃随着地面微光有节奏地摆动，“这是三体舰队播种的'记忆之种'，每朵花都封印着……“话音未落，整片花海突然齐根折断，花茎像活物般钻入地下。王承华感觉地脉在震颤，不是地质活动那种沉闷的轰鸣，而是类似超导磁悬浮列车启动时的高频共振。他踉跄着抓住达金卓玛伸来的手，少女掌心的温度让他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室温超导体的触感。地面轰然中开，升起的不是岩层，而是由无数发光丝线编织的半球形力场。王承华看见丝线交汇处悬浮着块青铜镂空圆盘，表面刻满与达金卓玛天珠相同的双色螺旋纹路。当少女将额头贴上圆盘时，整个力场突然具象成倒扣的琉璃碗，碗内景象让地质学家窒息——那是片微缩的星海，无数发光丝线构成银河系旋臂，而在人马座方向，三颗恒星正以诡异的轨迹跳着死亡之舞。王承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认出这是三体世界特有的三日凌空景象，但此刻这些恒星正被某种力量拉扯成发光的弦。“引力波发射器。“达金卓玛的声音在力场内形成多重回声，她的瞳孔完全变成金色，“三体文明在坠毁前，将整个舰队的曲率引擎改造成了……“少女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不是血沫，而是发光的量子尘埃，“……宇宙尺琴的琴弦。“王承华的磁力仪突然爆出火花，他这才注意到圆盘下方压着的“基石“——那是块二维展开的梵文《甘珠尔》经板，经文以纳米级精度镌刻在超固态薄膜上。当达金卓玛开始诵经时，经板突然像卷轴般展开，二维化的文字在三维空间中立体成像，组成巨大的六字真言结界。“不是诵经。“达金卓玛纠正道，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而威严，像是附身着千年前的苯教巫师，“是解压被封印的时空曲率。“她指尖轻点某个“唵“字，字符立即坍缩成微型黑洞，从中喷涌出的不是霍金辐射，而是三体舰队穿越星际尘埃的全息影像。王承华看见三体第一舰队正以光速的15%穿越猎户座星云，舰体表面覆盖着与达金卓玛皮肤下相同的蓝光纹路。突然，某艘战舰的曲率引擎过载，舰艏刺入某片暗物质云时，时空本身发出痛苦的呻吟。就在战舰即将湮灭的瞬间，舰长启动了紧急预案——将全体舰员的记忆体编码成引力波，注入随舰携带的《甘珠尔》经板。“他们选择XZ经典作为载体……“王承华突然明白三体文明的用意，“梵文符号的几何结构最适合承载量子信息，而苯教……““苯教巫师早在文明萌芽期，就掌握了操控时空曲率的秘法。“达金卓玛接下他的话茬，她的身形正在经文展开的光流中时隐时现，“三体文明不过是复刻了我们的技术，就像……“少女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就像你们地球人复刻三体科技那样。“引力波发射器突然全功率启动，王承华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压成二维薄膜。他看见达金卓玛的天珠全部飞向圆盘，九颗珠子嵌入九个关键节点后，整个力场开始播放全息电影——那是三体第一舰队穿越星海的完整航迹，每个跃迁点都对应着《甘珠尔》中的某段经文。“他们在用梵文密码标记安全航道。“王承华的太阳穴几乎要炸裂，海量信息正通过量子纠缠灌入大脑，“经板不仅是能源核心，更是……““宇宙导航图。“达金卓玛的声音突然变得飘渺，她的身体正在经文光流中分解成量子比特，“三体文明将整个舰队的记忆体压缩成二维经卷，而香巴拉的引力波发射器，就是解码重现航迹的……“地面突然塌陷，王承华坠向正在苏醒的发射器核心。在失重瞬间，他看清了《甘珠尔》经板的真相——那根本不是印刷品，而是由无数三体舰员记忆体构成的量子存储器。每个梵文字符都是一个活体智子，此刻正在达金卓玛的诵经声中苏醒，将二维信息重组成三维全息图。当王承华被气流抛向发射器边缘时，他抓住一根发光丝线。丝线立即在他掌心刻下灼痕，但疼痛让他看清了更恐怖的真相——这些构成星海的丝线，全是被宇宙弦切割的高维生命体。三体文明将它们囚禁在发射器中，用梵文经咒镇压其反抗意识。“达金卓玛！“他冲着正在与发射器融合的少女大喊，突然意识到她就是镇压系统的关键，“你早就知道自己是活体密钥！“少女转头微笑，她的面容正在梵文经咒中不断重生：“从我出生时天珠自动认主那刻，从我每次濒死都能看见三体舰队记忆那刻……“她的声音突然变成三体文明特有的引力波频率，“我就知道，自己是连接两个宇宙的……“

发射器核心突然迸发强光，王承华感觉视网膜即将烧穿。在失明前的瞬间，他看见达金卓玛化作巨大的六字真言结界，将暴走的引力波重新封印回《甘珠尔》经板。而那些被囚禁的高维生命体，此刻正顺着少女银铃的轨迹，逃向香巴拉时空的裂缝。当视觉恢复时，王承华发现自己正躺在格桑花海中。达金卓玛的天珠散落四周，每颗珠子都包裹着不同的星云。他挣扎着坐起，看见发射器位置只剩下一本三维成像的《甘珠尔》，经文自动翻页到《轮回章》，某个“吽“字正闪烁着达金卓玛的瞳色。地质锤突然发出蜂鸣，王承华打开热成像仪，发现花海地下密布着量子隧道网络。他突然明白三体舰队为何选择XZ经典——这些隧道正是按照苯教神山圣湖体系建造，而达金卓玛，不过是行走在自家后院的……“观察者。“背后突然响起三体元首的量子音，王承华转身时，看见达金卓玛的银铃正在空中重组。九颗天珠化作九个智子，在虚空中排列成三体坐标系。而本该消失的少女，此刻正以量子态悬浮在《甘珠尔》上方，她的身形由无数发光梵文组成。

“游戏才刚刚开始。“达金卓玛的声音在所有智子中同时响起，她的面容在三体元首与苯教巫师间不断切换，“当智子完全苏醒，你们会明白……“发射器遗址突然坍缩成黑洞，将未说完的话永远封印。王承华在坠入虚空前，看见自己的地质锤正悬浮在黑洞视界边缘，锤柄刻着的“XZ地质勘探“字样，此刻正以三体文字的形式在普朗克尺度上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