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赵无烬推开雕花木窗，深深吸了一口这个世界的空气。
带着晨露的草木香中，隐约夹杂着一丝他至今无法适应的腥甜味道——那是这个世界特有的气息，仿佛在提醒他，这里已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地球。
“大少爷，您醒了。”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赵无烬转身，看到幽荧正端着铜盆站在门口。
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赵府标准的侍女青衣，额头上那只紧闭的竖眼却让她与常人截然不同。
一个月前他刚穿越到这个身体时，差点被这只眼睛吓得叫出声来。
“嗯，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去城西逛逛，听说那边很热闹。”赵无烬接过温热的毛巾，擦了擦脸。
幽荧的第三只眼微微睁开一条缝，又迅速闭上。
“老爷吩咐过，大少爷若要出门，需多带几个护卫。最近城外不太平。”
赵无烬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黑发如墨，面容清俊，与前世有七八分相似，却年轻了许多。
最令他意外的是，在这个人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异变的世界里，他的身体竟然保持着完全的人类形态。
“不去城外就带你一个足够了。”他放下毛巾，“其他人跟着反倒显眼。”
幽荧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那只竖眼又睁开了些，泛着淡淡的紫光。“大少爷，您知道...您这样完全人形的，走在街上会...”
“会被当成废物，是吧？”赵无烬苦笑。
这一个月来，经过残留记忆的融合，他已经摸清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在这里，诡异化程度与实力成正比。
像他这样毫无异变的人，被视为没有潜力的弱者。
“奴婢不敢！”幽荧慌忙说道，第三只眼完全睁开，紫光流转。
“我没怪你。”赵无烬笑着对她说道，“去准备一下，我们辰时出发。”
幽荧退下后，赵无烬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皮质封面的册子——《观想录》。
这是赵家收集的修炼图录，记载着各种观想图案，不过图案是简略版的，没有观想法门。不过据说里面有一张图能引导人体产生异变，获得超凡力量。
“灰烬观想...”他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画着一团似火非火、似雾非雾的灰色图案。这是唯一一个让他有感觉的观想图，其他图案看久了都会让他头晕目眩，唯有这个，每次凝视都会让他体内产生奇异的温热感。
一个时辰后，赵无烬和幽荧乘坐马车路过了太安城西门。城门口排着长队，守门的士兵正在逐一检查入城者。
“那是...”赵无烬眯起眼，发现那些士兵的手臂都异常粗壮，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灰色。
“城防卫的人都是经过'石肤观想'的。”幽荧小声解释，“他们的皮肤会逐渐石化，刀枪不入，至少都有灵影初阶境界。”
队伍前方忽然传来骚动。一个商贩模样的人被两名士兵架了出来，那人拼命挣扎，衣袖滑落，露出的手臂上布满了细密的鳞片。
“又是私自进行'鳞甲观想'的！”一个士兵大声呵斥，“没有官府许可，擅自异变者，一律发配矿场！”
赵无烬皱眉：“这也管？”
幽荧的第三只眼转向他：“大少爷久居府中不知，太安城有规定，平民只能进行官府核准的几种基础观想。像'鳞甲观想'这类高阶法门，需有功名在身或缴纳重金才能获得许可。”
“真是处处都有特权。”赵无烬喃喃道。马车缓缓绕过城门，无人阻拦——赵家的徽记在太安城就是通行证。
进入城内，景象顿时热闹起来。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乍看之下与古代市集无异。
但细看就会发现，这里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异于常人的特征——卖肉的屠夫手臂比常人多出一截；绸缎庄的老板娘脖颈处隐约可见腮状纹路；就连街边玩耍的孩童，也有几个手指间连着蹼状物。
“冰糖葫芦！正宗山楂，甜过蜜糖！”一个驼背老汉推着小车经过，他的舌头分叉如蛇信，说话时一伸一缩。
赵无烬买了串糖葫芦，递给幽荧：“尝尝？”
幽荧愣了一下，第三只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接了过来：“谢大少爷赏赐。”
他们沿着主街漫步，赵无烬仔细观察着这座看似繁华实则诡异的城市。
忽然，他注意到几个身穿灰袍的人匆匆穿过人群，朝城北方向而去。那些人走路时姿态怪异，像是关节可以随意扭转。
“那些是...”
“诡道门的人。”幽荧压低声音，“他们专修'柔骨观想'，能随意改变骨骼结构。听说最近城外诡兽出没，官府请他们来协助防御。”
赵无烬心头一紧：“诡兽？”
“嗯，邻县已经有商队遇袭了。”幽荧的第三只眼转向北方，“据说那些诡兽形似巨狼，却能像烟雾一样穿透墙壁，已经害了十几条人命。”
正说着，前方传来一阵喧哗。人群自动分开，一队全副武装的城防卫士兵跑步经过，领头的军官生有四条手臂，每只手上都握着不同的兵器。
“情况比想象的要糟啊。”赵无烬喃喃道。
幽荧的第三只眼突然完全睁开，紫光大盛：“大少爷，我们最好回去。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赵无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街角阴影处似乎有什么在蠕动。
那团黑影没有固定形状，时而拉长时而收缩，所过之处，路人都不自觉地绕开，却好像没看见它一样。
“那是什么？”赵无烬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幽荧抓住他的手臂：“别盯着看！那是'影蠕'，低级诡兽，专门吸食人的恐惧。普通人看不见它，但如果它发现你能看见...”
话音未落，那团黑影突然停止了蠕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向他们的方向。
幽荧的第三只眼猛然射出一道紫光，击中黑影。黑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迅速缩回阴影中消失不见。
“走！”幽荧拉着赵无烬快步离开，“它已经记住我们了。”
赵无烬心跳如鼓，任由幽荧带着他拐进一条小巷。直到确认甩开了可能的追踪，他们才停下脚步。
“你能对付那些东西？”赵无烬惊讶地看着幽荧。
少女的第三只眼已经恢复常态，但脸色苍白：“只是最低级的诡兽而已。我的'灵目观想'能看到它们，也能暂时击退它们。但如果遇到真正的诡兽...”
她没说完，但赵无烬明白她的意思。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外表正常的他有多么脆弱。
“大少爷不必担心。”幽荧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赵家祖上有特殊血脉，您虽然现在看起来...很正常，但一旦觉醒，会比所有人都强大。”
赵无烬挑眉：“你知道些什么？”
幽荧低下头：“奴婢多嘴了。只是...府里老人都这么说。”
赵无烬正想追问，巷子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们谨慎地靠近，看到几个城防卫的人正围着一面墙壁指指点点。
墙上赫然是三道深深的爪痕，痕迹周围，石砖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是诡兽的标记。”一个士兵说，“它们用这个划分猎食范围。”
“太安城内怎么会出现这个？”另一个士兵声音发颤，“难道防护大阵出问题了？”
领头的四臂军官厉声呵斥：“闭嘴！想引起恐慌吗？去请镇守大人来看看，其他人继续巡逻！”
赵无烬感到一阵眩晕，那些爪痕在他眼中突然扭曲变形，化作一团灰色雾气。
他的体内，那股熟悉的温热感再次涌现，这次更加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大少爷？您怎么了？”幽荧紧张地扶住他。
赵无烬摇摇头，强压下那股异样感：“没事，我们回去吧。”
回府的路上，赵无烬沉默不语。幽荧时不时偷瞄他一眼，第三只眼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马车再次经过城门时，赵无烬注意到守卫比来时多了近一倍，而且每个人都全副武装。
城门上方，原本暗淡的符文微微发亮，显然防护大阵已经被激活。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严重。”赵无烬低声道。
幽荧点头：“听说周边几个县城已经戒严了。有传言说，这次诡兽潮不同以往，它们好像...有组织地在行动。”
赵无烬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而他这个毫无异变的“废物”，该如何在这样的世界中生存？
回到赵府，赵无烬径直走向书房。他需要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尤其是关于诡兽和观想修炼的信息。
推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书桌上，那本《观想录》正自动翻动着，最终停在了“灰烬观想”那一页。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下。黑夜降临，而在这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