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执念·穿心剑下的独角戏

话出口,洛渊却不再回应,李略惶恐低头,却见那人双眸紧闭,再无声息。

“醒醒,别睡,赵子玉还在京都等你回家!”

将军将脸埋进怀中人脖颈,哽咽嘶吼。

“顾南星,你不是医术很厉害吗,你救她啊!”

顾南星面如死灰,眼中却都是漠然,沉默许久才道:

“她单枪破阵为救你我而来,她早知这是死局。”

李略挑开洛渊的易容面具,褪去英气的少年面容,露出赵子时羸弱乖顺的本来面目。

“明明还是个小姑娘,怎么就这样爱装小子,这样的破败江山,哪里值得你......”

顾南星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玉药瓶,扔给李略。

“听着,李略,你可以哭,可以痛苦,但你要活着,她赴死前来,破了这个我精心为你布的杀局!”

李略终于抬起遍布血丝的眼,看向顾南星:

“为何,你不惜伤她也要除掉我,可明明你一个神医,多的是杀人无形的法子,你当真只为了她?”

顾南星闻言笑出了声:

“阿略呀,你可真天真,不,不全是因为她,我是为顾南星而来。

我不甘心顾南星只能活在你们记忆里,我想要顾南星做主角!

你死,顾南星就是主角!

我知道你下不了手真废她武功,她会功力全失,是我在铁链上涂了化功散啊!”

“所以她不怨我,不争不怒,都是因为她猜到了这是你设的局?”

李略放下怀中人,站起身,唐刀架上顾南星脖颈。

顾南星抬手推开刀刃,继续道:

“是,我本想设局让你死在战场,再折了她羽翼,让她永远也走不出药王谷......”

“顾南星,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她,聪明如她,怎么可能猜不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够了,李略,我种的因,我自会去承受那个果!”

顾南星打断李略的话,从袖中掏出一支糖葫芦发簪,俯身簪上洛渊发间。

“而你,要活着,替她完成她未完成的事,回到长安,我自会告诉你答案……

记住,她想要的,从来都是同你一起看星河同眠,春雨杏花。”

李略攥紧唐刀刀柄,片刻后,从喉间滚出句:

“既如此,她之所愿,亦是我心所向!”

顾南星看着此刻满身狼藉的将军,眼中盛满寂冷墨色。

摇头轻叹,这大局为重的性子,真不愧是他的男主。

翌日……

三军缟素!

李略给洛渊换上新的白袍银甲,轻手轻脚将人放进棺椁中,伸手抚上棺中人苍白的脸,突然笑了。

“你这样爱干净,昨日怎么忍得了那样一身血污,好了,给你弄干净了,可不许冲我凶了!

等我完成这些事,再来陪你,说好的,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再耍赖,本王追到地底下也要给你头打歪!

你在这好好睡,等我带你回家!”

李略伸手盖上棺盖,纵身跃上点将台,拔出腰间唐刀。

“传令下去,即刻点兵!七日内,本帅要突厥王帐方圆百里不留活口!”

“罢了,她不想这样!”

李略抚上腕间缠丝银镯,旋即再次出声:

“众将听令,破城时执刀箭需有分寸。”

“跪地者不杀!抚幼者不杀,欺辱妇孺者,本帅亲自砍他脑袋!”

“末将领命!”三军齐声应道。

…………

半年后,长安城,斥候八百里加急送来南诏突厥北狄三国降书。

朝堂之上,众大臣弹劾靖安王拥兵自重的折子堆满了帝王桌案。

而那传闻中的修罗将军,此刻正在关中临时驻扎的营帐内。

“咔嚓”

李略慢条斯理的用钦差加急送来的金牌砸桌上的核桃。

砸了没两下,金牌应声而裂,他望着虚空嗤笑一声:

“若你在,定要骂皇帝老儿忒小气,给个金牌都是木头刷漆的破烂玩意!”

身侧茶盘赫然堆了七八块断裂的金牌,钦差躬着身体瑟瑟发抖,不敢动分毫。

李略拿过副将杨岳递来的帕子,细细将核桃仁一颗颗摆上去,终于出声:

“告诉那皇帝,本王不在意那史书工笔的虚名,

唾骂也好,遗臭万年也罢,要兵符,可以,拿皇后母子项上人头来换!”

那日傍晚,帅帐桌案前摊开张明黄布帛,那布帛上被蜜糖糊住的庆功宴三字,被落日余晖照出琥珀色的光。

李略换上锦衣白袍,戴上玉冠,将唐刀和战场找回的银枪残骸放在一起。

走出营帐,迎着暮色,策马奔向皇城。

路过朱雀街茶楼时,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檐角,似乎看见少年缩在石兽后,啃着糖葫芦,冲他笑的像只偷腥的猫。

“李略,你疯了,你竟然要弑君!”

杯盏落地声混着老皇帝惊呼声从麟德殿传出!

“弑君?微臣不敢,但这鸩酒,太苦了些。”

李略脚底踩着老皇帝胸膛,随手扯过龙袍衣摆,一点一点擦着指尖糖渍。

“本王今日做此行径,不过是想替洛家军,还有自焚于宫中的辰妃问个真相。”

李略挥出银鞭,将转身欲逃的沈皇后和大皇子李承业,缠在盘龙柱上:

“既然皇后娘娘和大皇子也在,也好,倒是省了本王派人去找的功夫。”

皇后发髻凌乱,往日养尊处优的脸,此刻因慌乱愤怒变得狰狞:

“洛家?辰妃?所以,你是为了那该死的洛将军而来?”

“皇后娘娘,您刚说谁该死?”

李略语气冰冷,杀气瞬间溢出。

“本宫......说的是洛将军。”

沈皇后顿时一惊,冷汗冒出,但还是撑着皇后仪态愤愤出口。

“不过一个江湖草莽,仗着军功就敢与本宫作对!唔......李略,你放手。”

李略伸手掐住沈皇后脖颈,将人贯在地上,皇后指甲抠着他的虎口挣扎,突然鞭梢扫上李略手背。

“好了,我冷静,但我见不得她说你。”

李略抚了抚鞭尾倒刺,轻声呢喃,眼中冰冷尽散。

他松手放开皇后。“皇后娘娘,本王不想磨蹭,时候不早了。”

李略站起身,脊背挺直如松,锦靴落地无声,一步一步行至皇帝面前。

“陛下可还记得十七年前葬身火海的宸妃娘娘?”

老皇帝靠坐在台阶上,捂着胸口陷入沉思,半晌才道:

“宸妃啊,那是洛家的明珠,朕为了稳住洛家军,召了宸妃入宫。

洛家确实一门忠烈,但洛家始终支持朕的兄长,那洛大公子在朝堂之上也是多番顶撞朕。”

李略蹲身,指腹摩挲着腕间缠丝银镯。接过皇帝话头道:

“但你又不敢直接给洛家定罪,因为洛家军只认洛老将军......”

殿外传来兵器碰撞声,盘龙柱上的皇后笑道:

“哈哈哈,李略,皇上当年确实想除掉洛家,又忌惮洛家在朝中声望迟迟不敢下手。”

金吾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皇后继续道:

“本宫让沈家派人,将洛家军军情告诉突厥,再派人扣押了送往战场的粮草.....”

李略撩起袍角,同皇帝一起,坐在台阶上。

皇后默了默。

“咱们的陛下顺势推波助澜,拦住了援军,就这样洛家一门蠢货,都化成了战场孤魂野鬼,回报是本宫成了这后宫之主。”

“好个一门蠢货,这门蠢货到死都守着城门半步不肯退。

李略姿态闲散,闻言嗤笑出声,侧头问向皇帝:

“本王替个故人问陛下,当年宸妃之死,可有陛下手笔?”

皇帝嘴巴颤了颤,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朕并未出手,朕对宸妃,是真有过怜惜的,洛家灭门,朕也是真愧疚,洛家出事,正逢宸妃生产,朕有心隐瞒......”

殿外脚步声骤停,双脚悬空的李承业终于得空大喊:

“来人,救驾!快来人!李略,你放孤下来,孤会求父皇留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