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在解剖室举着离心管的手抖得厉害，暗红色血液在LED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三天前校医那句“建议去三甲医院复查“还在耳边嗡嗡作响，此刻离心机发出的蜂鸣声活像催命符。
“红细胞变异率87%，“陈墨推了推滑到鼻尖的护目镜，不锈钢镊子夹起玻片，“知道这像什么吗？“他身后的光谱仪投出放大四百倍的影像——本该圆润的血细胞边缘布满锯齿状凸起，宛如片片蛇鳞。
窗外炸雷劈开雨幕，震得培养皿里的样本微微发颤。柳雨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父亲带他参观长春地质宫时说过的话：“咱们柳家人血里淌着长白山的矿脉。“当时展厅的猛犸象化石在闪电中投下阴影，像极了此刻玻片上的诡影。
手机在实验台上嗡嗡震动，张野发来的短视频里，他正对着祠堂废墟直播：“老铁们礼物走一波！给咱雨哥众筹体检费！“背景音里隐约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咯吱声。
“你这血样我得留档。“陈墨转身取冷藏箱时，柳雨迅速将备用试管塞进背包夹层。走廊感应灯突然频闪，安全出口的绿光在地上拖出细长倒影，仿佛有蛇尾扫过。
回到宿舍已是凌晨两点。柳雨摸黑掀开床垫，父亲遗留的牛皮笔记本夹层里滑出半张泛黄车票——“1948年3月3日，哈尔滨站至柳家屯“。票根背面用铅笔潦草写着“灯灭人亡“，墨迹晕染处残留着暗褐色指印。
卫生间突然传来水流声。柳雨抄起桌上的地质锤，手电光扫过镜面时，水龙头正吐出掺着黄鼠狼毛的血水。瓷砖缝隙里粘着片蛇蜕，鳞片在冷光下泛着青灰色金属光泽，摸上去竟有电流般的刺痛感。
“大半夜作什么妖呢？“宿管刘翠花踹门的动静震得窗框作响。柳雨慌忙把蛇蜕塞进抽屉，转身正对上大妈手里两米长的拖把杆——杆头绑着个掉漆的钟馗像，死亡芭比粉的唇彩在煞白脸上格外扎眼。
“刘姨，我这就睡......“
“睡个屁！“大妈鼻子抽动着凑近洗手台，“这腥气，跟你爹当年在宿舍养刺猬一个味儿！“她突然抡起拖把杆砸向镜子，彩塑钟馗的桃木剑劈开水面，血水瞬间退去，“再整这些阴间玩意儿，送你上教务处喝茶！“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林小满的信息跳出来：“道外档案局，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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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碾过中央大街的百年方石路时，柳雨摸到背包侧袋的异常。铅封袋里的香灰样本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枚生锈的顶针，内壁刻着满文“灰“字。后视镜里司机师傅的瞳孔突然闪过竖线状反光。
“小伙去哪儿啊？“东北腔里混着奇怪的咝咝声。
“前面邮局停。“柳雨攥紧地质锤跳下车，才发现顶针不知何时套在了无名指上。冰凉的金属环突然收缩，刺痛感直钻骨髓。他猛甩右手，顶针飞出去撞在路牌上，溅起的火星在雨中滋滋作响。
林小满举着黑伞从档案馆门廊阴影里走出，胶片相机挂绳上串着七枚古钱：“你迟到了十三分钟。“她踢开脚边的黄纸灰烬，“这地方最近不太平。“
泛黄的《东北异闻录》档案卡在生锈抽屉里发出悲鸣。柳雨翻开1948年3月4日的记录页，霉斑在“柳家屯山崩“的铅字上蔓延成蛛网状：“地质塌方致十七人遇难......“他的指尖突然刺痛，血珠渗入纸页显出新字迹——“斗法泄地气，五雷令碎“。
“看这个。“林小满递来张泛蓝的火车票存根，302次列车的发车时间竟是1948年3月4日凌晨两点，“你太爷爷在金三爷捐赠镇魂钟的典礼前夜离开哈尔滨。“
档案室吊灯突然剧烈摇晃，穿堂风卷着纸屑在空中拼出残缺的萨满图腾。林小满的相机自动过卷，快门声里夹杂着老式电报的滴答声。柳雨突然按住太阳穴，幻听般的吟唱在颅骨内震荡，像是千万人用满语诵念他的生辰八字。
“三月三，骨针寒......“林小满的瞳孔失去焦距，声音变成男女混响的怪调。她脖颈浮现灰毛纹路，指甲暴长刮擦桌面发出金属锐音。
柳雨抄起镇纸砸向吊灯，玻璃爆裂的脆响中幻象消散。林小满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的刘海粘在额前：“刚才...黄仙借我的嘴传话。“
手机在地面震动，张野发来二十条未接来电。最新视频里他满脸是血地嘶吼：“雨哥你宿舍闹妖精了！刘姨的拖把杆都镇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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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锁变形的宿舍瞬间，柳雨被腐臭味呛得倒退两步。墙面被某种黏液腐蚀出蜂窝状孔洞，他的床铺上盘踞着碗口粗的蛇蜕，鳞片缝隙里嵌满收音机零件。刘翠花正用拖把杆挑着条还在扭动的黄鼠狼尾巴，钟馗像的芭比粉嘴唇缺了半边。
“这玩意儿从下水道钻出来，“大妈喘着粗气指向碎裂的鱼缸，“把你养的斗鱼全吞了！“她突然眯眼盯着柳雨的手腕，“你这蛇皮癣咋还带反光的？“
林小满的尖叫声从楼道传来。柳雨冲出去时，看见她举着冒烟的相机倒退：“电子取景器...全是人脸！“显示屏上，每张模糊面孔的太阳穴都插着骨针。
张野的直播手机突然从废墟中响起机械女声：“检测到放射性污染，建议立即疏散。“柳雨扯开衣柜，装血样的铅封罐裂开缝隙，暗红液体在地面蜿蜒成符咒图形。他摸到背包里的五雷令碎片，铜锈剥落处露出集成电路特有的金色走线。
窗外警笛由远及近，柳雨抓起蛇蜕塞进保温箱。刘翠花突然拽住他手腕：“你爹失踪前夜，也这么疯魔似的往山里跑。“她褪下左手银镯，内侧刻着满文“守灯人“，“带着这个，比你们年轻人的破仪器顶用。“
暴雨冲刷着教学楼的红砖外墙，柳雨在实验楼拐角撞见个佝偻身影。打更老头举起辐射检测仪，绿光照亮他脖颈游走的条形码纹身：“柳同学，金总托我捎句话——“嘶哑的笑声混着雨声，“你爹的冲锋衣，还在长白山挂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