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燥热赶走了春天的暖意,在流水线车间里,各种化学品的味道、作业员呼出的二氧化碳,使得车间里空气混浊,让人更加闷热难耐。 车间的一角,是个干重活的工种,有个瘦小的年轻人很是显眼,只见他使着吃奶的劲努力操作着机器,因为要用力,他的坐姿是斜着的,这样可以借助腿上的力气带动上身,再带动手臂,他一刻不停的干着,看起来像个突突突的马达。
不干又能怎么样,家里,因为经济环境不好,老婆被裁员,因为想要个儿子,就趁还不算高龄又怀了一个,两个女儿读小学了,公立的,不需要花什么钱,孩子们懂事,也不虚荣,平时学习很勤奋,成绩很好,将来要供她们读大学,家里父母都是农村人,父亲糖尿病已经波及到眼睛和腿,现在只能卧床,母亲为了补贴家用,早上做好饭端到父亲床前,然后出去做工一天,晚上下班回来做饭,父亲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整个屋子都是臭味,张突每次看望父亲都心酸,看到那个曾经健硕的身体蜷在垃圾堆一样的床上,身上沾了厚厚的米粒,菜渍,他总是忍不住偷偷抹泪,后面干脆就不怎么看望父亲,他甚至想,父亲死了或许是种解脱,对父亲自己,对母亲,也对他,可一有这想法,他就打自己一巴掌,感觉自己不是东西,没人性,他那种既无奈又绝望的心情没人诉说,只能就着一根又一根的烟来消化一点儿。
他拼命工作,当时进厂,招工的看他瘦小,想给他安排到一个不需要耗费大体力的站位,可他偏偏选择这个大块头才能做的站位,工资一个月多1000,招工的犹豫了一下,又看到张突这张拒人千里之外的脸,也就不说啥了。别说,张突这一干就是两年,他也曾经想换一个工资更高的,但沿海是没法去了,老婆怀孕,老人生病了,孩子又小,内陆企业离家近,公司还算人性化,工作的累,也就担着吧。
张突之所以叫突,就是他爸妈希望他突出,张突觉得羞愧的很,高中没毕业就不想读书了,看见书就头疼,20岁和老婆相亲认识,然后结婚生子,如今30岁了,在父母家隔壁盖了一所房子,花掉了自己全部和父母的全部积蓄,房子盖好了,父亲糖尿病严重了,开始卧床,老婆又失业,又怀孕,这日子。
不认识张突的人,看他第一眼就有点怕,他总是冷冰冰的板着长脸,都以为他大概就是这种人,只有张突自己知道,小时候的他多调皮捣蛋又爱笑,家里虽苦,父母宠他这个独生子厉害,糖罐里长大,在农村长大的他活脱脱一只野兔子,天天穿梭在田里面,土里来土里去,田头奔到田尾。
休息时间到了,张突去过卫生间,洗手时候看着镜子里这张怎么都晒不黑的脸,再看看满手茧子,感受着胳膊的酸痛,他心里想着再有5天发工资,狠狠心,给父亲换个专门给卧床病人用的床,现在这个改造的挖个洞的床,实在太委屈父亲了,想到这里,他觉得他即使不突出,也算个有用的人,浑身来了劲,回到位置上,又卖力的干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