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大同府城楼上,俞大猷甲胄在身,极目远眺,看到黑压压的蒙古大军自北方压过来,气势汹涌。

战鼓惊天动地,马蹄扬起漫天尘埃。

“不出所料,图们、俺答果然要殊死一搏,本将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俞大猷道:“传我军令,全军出城!”

北门,东门,西门,三个城门全部打开,乌泱泱的明军排着整齐的纵队鱼贯而出,在北门前聚集。

“布阵!”

俞大猷一声令下,传令官挥舞军旗,四万兵卒随之移动,很快形成了一个简洁明了的进攻阵法。

担当主力的,便是这几个月昼夜制造、训练的十二车营。

每营轻重兵车一百二十八辆,官兵三千一百零九名。

战车为主,骑兵步兵为辅,配备各种先进火器,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前些年经葡萄牙传入大明的佛朗机炮。

一辆重车配备三门佛朗机炮,一主两副。

五营在前,四营居中,三营殿后。

三排车组,四万兵卒,组成了三道防线,同时也是三排火力。

“前进!”

又是一声令下,战鼓擂动,旌旗飘扬,四万大军迎向十二万蒙古大军,大战爆发。

每一排车组两两间隔移动。

五百丈!

两百丈!

一百丈!

“开炮!”

第一排的一半车组立刻开炮,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

三排佛朗机炮在天空中编织成一道道弹幕,如同陨石雨一般,落在了蒙古大军中。

鸽子蛋大小的弹丸,一门火炮一次就能发射50枚,四百多门火炮就是两万多枚,如同放大数倍的霰弹枪、机枪,笼罩整个战场,射入没有铠甲保护的部位。

一匹匹战马被击碎腿骨、头部,倒在地上,马背上的骑兵被掀飞。

后面的骑兵有的来不及躲避,被前排的兵马绊倒,又增伤亡。

而当更多骑兵再度靠近时,另一半车组也已开炮。

与此同时,前半车组向前移动,再次开炮。

两半车组交错移动,分番叠进,轮流齐射,压制蒙古大军。

这是最简单的战术,但也最有效。

兵家四派:兵权谋、兵阴阳、兵形势、兵技巧。

不管是戚继光还是俞大猷,都更注重兵技巧,重视军事技术、装备和训练,主张通过精良器械与严密组织提升战斗力。

而由战车、火炮等组成的车营,就是这个时代兵技巧的集大成者。

火器对冷兵器形成了降维打击,足够多的火炮,让绝大部分蒙古兵根本冲不过来。

而当少量骑兵冲过了炮火覆盖区域时,后方的重步兵越过战车,竖起盾牌挡在前方,抵挡蒙古齐射,后面的火铳手、神枪手在掩护下射击。

中程攻击,又收割了一波生命。

只有极少数骑兵,能顶着火铳、神枪、弓箭等,冲到明军阵前,等待他们的是呼啸而来的大明骑兵,以逸待劳,完成最后一波收割。

明军阵地缓慢往前推进。

蒙古大军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冲破车阵,只留下了越来越多的尸体。

“不行,明军的火力太强了,根本冲不过去!”

“我们的盔甲挡不住明军的火炮!”

“大汗,下令撤军吧!”

蒙古军中,将领们纷纷大叫。

图们汗、俺答汗越看越糟心,越看越心惊,成建制的车营颠覆了他们的想象。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军饷足够的大同明军,装备精良,战车、火炮太多,阵地战无敌。

再多蒙古骑兵冲阵,也于事无补。

能对付火炮的只有火炮,而不是他们手上的弓箭和弯刀。

“败了,我们彻底败了。”

“撤兵吧,撤去漠北,撤去喀尔喀,漠南待不下去了!”

两位大汗的雄心壮志被挫败,知道再打下去毫无意义,只会徒增伤亡。

蒙军来得快,撤的也快,身后是追击的大明骑兵。

骑兵的机动性不是战车、火炮能比的,能追杀骑兵的只有骑兵。

然而车营中的骑兵,不是大同明军的全部,只是少部分。

真正的大部队,早在战争开始前,就分成两股来到十里外,在战争开始的那一瞬间,从两侧向后包抄。

两万骑兵,如同两把长枪,从两侧刺入蒙古军中。

十二万蒙古大军,其中三万步兵,九万骑兵。

步兵进攻时速度太慢落在了后面,反而没有遭到炮火洗地,建制完好,此时撤退还是落在了后面。

几万骑兵死伤惨重,撤退时已不足四万,而且阵型散乱,一盘散沙。

面对只有一半兵力的大明骑兵,他们居然无力抵挡,或者说生不起抵抗之心,只想着逃回漠北,再次遭到屠戮。

与此同时,又有一股力量从北方杀来,是从鞑靼六万户返回的一万多江湖义士。

这些尾随蒙古大军而至,在后方以逸待劳,宛如神兵天降,令本就士气低迷的蒙古兵彻底绝望。

哒哒的马蹄声中,两队精骑护着图们、俺答朝北方逃窜。

但见一名明军大将手持长枪,骑了一匹高头大马,一路杀来,势不可挡,羽箭如雨点般向他射去,都让他一一拨开,正是大同主帅俞大猷。

他眼见两位大汗逃窜,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于是一马当先追了过来,长枪翻飞,将蒙古骑兵刺落战马,距离两位大汗越来越近。

护卫的精骑连忙过来阻拦,却都不是俞大猷一合之敌,挡不住他的去路。

“畜生,加把劲!”

眼见快要被追上,两位大汗纷纷抽打马屁股,要让自己的马跑快些。

不求跑的多块,起码得比隔壁那位跑得快!

然而两人都是大汗,都是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胯下都是最好的战马,策马狂奔的速度差不多,始终拉不开差距。

图们心生一计,忽然抽出佩刀,朝着俺答砍过去。

却看到几乎同时,俺答也抽出佩刀,朝着他砍了过来。

双刀碰撞,擦除耀眼的火花。

“老匹夫,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狗崽子,是你先挥刀的!”

“老猪狗,你都快六十了,赶紧回归长生天,别活在世界上浪费粮食!”

“狗儿的,按辈分我是你叔叔,还不帮叔叔挡住姓俞的?你这是不孝!”

“直娘贼,想得美!”

两人边跑边骂边打,都想将对方斩落马下,留给俞大猷拖延时间。

然而两人,一个年近六旬体力不复壮年,一个刚过二十未到巅峰,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谁都干不翻对方,反而拖慢了战马奔跑的速度。

俞大猷越来越近了!

“老猪头,别打了,分头跑!”

“狗儿的,正有此意!”

两人拨转马头,一个向左前一个向右前,就赌俞大猷会去追另外一个。

“左翼三万户比右翼三万户强,图们又是名义上的蒙古大汗,统领左右翼六万户,先追他!”

俞大猷毫不犹豫,拨马追上图们,一枪将其刺死。

再去看俺答,依然逃到了数百丈外。

“不好,来不及了!”

俞大猷心生懊恼,忽见侧方有一位短须老者杀出,发足狂奔,脚尖在一个个蒙古兵头顶上、一匹匹战马的马头马背上轻轻一点,如利箭般飞向俺答,距离越来越近。

俞大猷目光一凝,认出了对方:“是摩天居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