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庙玄鸟脊兽上的积雪泛着铁青色,李隆基的冕旒被寒风吹得叮当作响。他捧着高祖李渊灵位的手指突然刺痛——沉香木中竟嵌着根幽州苎麻,与黄河纤绳里的靛青纤维如出一辙。礼部尚书刚唱完“祼圭瓒卣“,晴空忽炸惊雷,霹雳如利剑劈裂高祖塑像,金漆剥落处露出玉圭内的密函:竟是安禄山三年前的请安折,朱批“准“字渗着莨菪汁的苦味。
“天谴!天谴啊!“
老臣的哀嚎被狂风卷碎。杨国忠的皂靴碾过碎漆片,靴底粘着的牡丹花粉在玉阶上拖出血痕——正是“青龙卧墨池“特有的狼头花蕊粉。张云容捧着祭酒的手一颤,酒液泼在龟甲裂纹上,竟显出“丙寅“二字,与高祖玉圭裂痕完美契合。
二
朱雀门戍卫的枪尖挑破暮色时,八百里加急信使的坐骑突然口吐白沫。那匹幽州战马的眼珠凸出,瞳孔里映着杨国忠心腹抽出弯刀的寒光。“范阳急报!“信使嘶吼着高举染血绢布,公文却被羽林卫的戟戈挑飞。三层绢帛在朔风中展开,血迹渗透处显出一幅河朔布防图,潼关粮仓的位置钉着半枚荔枝核。
“不过是流民作乱。“杨国忠用剑尖挑起公文,血珠顺着剑脊滚落,在“十一月丙寅“的日期上晕开。高力士的瞳孔骤然收缩——血水渗透的第三层绢布背面,用明矾水画着香积寺地宫的暗道图,出口竟直通太庙献殿。
三
子时更漏冻结,苏砚蜷在朱雀门谯楼斗拱间。他看见杨国忠的心腹将染血绢布浸入硫磺泉,水雾中浮出哥舒翰的调兵符印。谯楼阴影里忽然传来纤夫号子:“石壕村里无壮丁“,那嗓音分明是黄河王瘸子!苏砚的铜符突然发烫,符上“范阳“断口处射出幽光,照亮谯楼梁柱——每根木料都混编着幽州苎麻,麻丝间缠着《霓裳》残谱。
五更鼓响,苏砚冒险盗取残绢。血图遇热显出新字迹:“亥时清渠“,他猛然想起崔娥的陶埙声。突然箭雨破空,他翻身坠入护城河,怀中残绢浸水后浮出个“亨“字——正是太子李亨的私章印迹。
四
太庙偏殿的青铜簋突然自鸣,李隆基掀开祭器,发现里面盛着的不是黍稷,而是三千颗刻着朔方军籍的荔枝核。核纹拼出“灵武“二字时,殿外老槐轰然倒塌,树心里嵌着把陌刀——刀柄缠着的五彩丝,正是杨贵妃上巳节赐给禁军的百索绦。
高力士借整理冕服之机,将高祖玉圭密函塞入袖中。硫磺熏烤下,请安折背面显出血书:“臣禄山愿为陛下猎狼“,每个“狼“字都叠印着哥舒翰的河西军印。殿角突然传来环佩脆响,杨贵妃的金步摇坠入祭火,九鸾衔着的珍珠遇热炸裂,内藏的半张昆仑奴面具飘向香积寺方向。
五
冬至日暮,长安城飘起红雪。苏砚在护城河底摸到个铜匣,匣内《金刚经》被血水浸透后显出佛偈:“丙寅天崩“。他忽然听见冰层下传来纤夫号子,凿开冰面时骇然看见三千根苎麻纤绳拧成巨索,正拽着高祖塑像的残躯沉入河底——那断颈处赫然刻着安禄山的胡名“轧荦山“!
朱雀门突然洞开,杨国忠的亲兵拖着信使尸体踏雪而过。尸首右手紧攥的碎瓷片,正是华清池底捞起的密信残角。血迹蜿蜒至太庙丹墀,与李亨晨间跪拜时袖口滴落的龟兹墨混成团,在雪地上凝成个狰狞的狼头图腾。
当最后一缕祭烟消散时,骊山突然传来地鸣。华清池硫磺泉倒灌进太庙地宫,将高祖灵位冲上渭河。哥舒翰在潼关大营看见流星坠入黄河,手中陌刀突然映出苏砚在水底挣扎的身影。而此刻的范阳军营,安禄山正用染血绢布擦拭战刀,绢上“十一月丙寅“的日期突然渗出血珠,在帅旗上染出朵墨色牡丹——正是杨国忠书房那株“青龙卧墨池“的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