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收尾

先是表面的鳞片，接着是骨架，然后是内部的血肉，

数百米长的矶抚在成百上千人的注视之下瓦解消融。

水流不再，腥臭的血液滴在地上滋滋作响。

建筑的坍塌仍在继续，

哭喊声，尖叫声，响彻在耳边。

老师抱着学生还温热的残躯哀嚎，男人抱着女人的尸体，为她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做着最后的祷告。

手中的残雪无力的掉落在地面上发出叮当的撞击声。

高仓枫不是没有见证过死亡。

五岁那年，关在笼子里的兔子被隔壁邻居家的狗咬死了，他哭的很伤心。

十二岁那年，会给自己做红烧鸡翅的爷爷死在了床榻之上，他哭的很伤心。

二十三岁那年，自己躺在铺满了白菊花的棺材里面，隐隐约约看见趴在棺木上的母亲，哭的很伤心。

但是现在这份场景，仍然让他难以接受。

他拖着沉重的大腿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意念驱使着他走一步算一步。

咔嚓。

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高仓枫低头一看，一副黑框眼镜，原本还残留着的镜框被自己一脚踩烂。

好像在哪里见过。

旁边躺着的这个人好眼熟。

哦，高仓枫想起来了。

是先前那个在图书馆里带着自己找东西的服务人员，是那个夸过自己年轻有为的年轻女孩。

女孩的嘴唇乌黑发紫，齐肩的短发湿润润的还没有干，口鼻之中还有没有擦干净的白色唾沫。

淹死的。

作为一个最最普通，最最底层的服务人员，她甚至都没有什么资格去跟那些妖灵战斗，没有资格抛头颅，洒热血，没有资格喊着【就在今天】挥刀向敌。

仅仅是一阵巨浪过来，她就失去了她宝贵而又潦草的生命。

她叫什么名字？

视线从脸庞转递到胸口处，那里有一块刻画着鸟居的胸牌。

上杉原子。

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

高仓枫握着上杉原子的手，海水的浸泡让她的肌肤冰冷无比。

这个女孩只是高仓枫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两人甚至都只见过一两面而已。

她没有七言凉夏那么优越的身世，没有樱井千夜那样姣好的面容，没有神无月小弥的天赋，没有银牙的实力，她只是一个拥有着白色灵力的人。

高仓枫替上杉原子想象了一个很美好的未来。

在未来的某年某月某日里，图书馆某层的某个书架之后，奋力伸手却也够不着的一本书，身后一具坚硬而又温暖的胸膛主动靠了上来。

相互羞红着脸，手却不自觉的触碰在了一起。

一切都有条不紊，恋爱，结婚，生子，是个粉嘟嘟的女孩儿，周围的同事们都纷纷祝贺，甚至因为早些年有过交情，请到了赫赫有名的大宫司高仓枫为两人爱情的结晶取名。

但是现在，她死了。

好像明白了樱井千夜那句话，人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痛，好痛，脑袋像是被烙铁烧红了一样。

一只手握着上杉原子，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太阳穴，

高仓枫发出了介于痛苦与愤怒之间的吼叫。

吼叫声并不突兀，扭转直上，化为万般怨念中的一股。

高仓枫想起了自己上高中的时候，自己最喜欢的女生被别人欺凌到转学，自己是否也像现在一样手足无措，是否也像现在一样无能为力，还要一脸嬉皮笑脸的跟自己身边的朋友说，哎呀，没事，女人嘛。

废物啊。

挥刀向天，淡蓝色的剑气一道接着一道，最后化为水滴降落下来，打湿了脸庞。

白皙的手掌替自己擦掉了眼眶下面的水珠，脑袋后面是温暖的小腹。

银牙就这样，把高仓枫搂在怀中。

“伤心吗？”

高仓枫低着头，没有说话。

“痛苦吗？”

银牙抚摸着高仓枫额头前的头发。

“想变强吗？”

“想。”

空气挤过声带，发出沙哑的声音。

“想变强是好事。”

空灵声传入高仓枫的耳朵里面，滋润着他摇晃的内心。

手心里，一只被蓝色灵力裹挟着的小鱼跳动，挣扎着想要挣脱出牢笼。

神念动了动，银牙掌心中的小鱼经由搅拌，扭曲，形变，最终化为纯净的，蓝色的灵力，凝结成一团灵力。

灵力似乎知道了银牙的意图，转瞬加速，企图逃离掌控，却被牢牢压制住，动弹不得。

灵力靠近高仓枫，如剥丝抽茧一样不由自主的被身体所吸收进来。

高仓枫低着头，依然是沉默不语，不过体表外面，淤结在一起的水幕流形却是越来越厚，形成了一个球，把他包裹在了一起，彻底隔绝掉外面的世界。

银牙紧靠着水球坐下，整理了一下躺在旁边女孩的衣服，替她合上了眼睛。

阴影当中，一道黑光一闪而过，被轻而易举的捕捉了下来。

粉红色的光扩散在了方圆十米的空间之内，黑光撞击在光幕上，没办法离开。

黑光化成了一道人影，降落在了银牙面前。

“前辈，无意冒犯。”

男人摘下自己的面罩以示尊重。

“无意？我看很有意嘛。”银牙轻笑着说。

如果高仓枫还有尚存的感官的话，一眼就可以认出眼前的男人。

松本野刚。

那个被自己困在房檐底下待了一整夜的男人。

“如果提前知道前辈在岛上的话，我怎么样也不会出手打扮这样一场闹剧的。”

松本野刚的态度很诚恳，跪坐在地上，低头认错。

“这么说的话，我还得提前给你报备我的行踪咯？”银牙靠在水球上，找到了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

深呼一口气，松本野刚从跪姿改为站姿，身边的黑色灵力转动不止。

“前辈，我的实力虽然不及你，但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狭长的太刀从黑色灵力当中被抽出来，松本野刚做好架势。

银牙眼神当中的轻蔑都快要压不住了，看松本野刚的模样就像是看着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一样。

“非要动手的话，你不如自己把脑袋砍下来，那样还会舒服一点。”银牙的语气已经懒散到快要睡着了。

“求前辈指一条明路。”

银牙指了指身边的水球。

松本野刚咬了咬牙，像是放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身上一下子就泄了气。

“好，我答应前辈，自今天起，不再打扰高仓枫。”

“不。”银牙摇了摇头。

“我要你，包括净土真宗，更加频繁的打扰高仓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