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时分,那座五进五出的大院之中。
清风摇竹柏,枝晃意韵生。
视角掠过墙角之时,几片早已干涸的墙皮久远悬挂其上,有些摇摇欲坠。
墙体上则凌乱斜插着几支箭羽,死死的钉在墙里。
几块灰色白垩块坠落荒草丛之中,刹那间惊起两只促织(蟋蟀)。
这墙体之前乃是一个稻草捆扎而成的草靶子,靶心正中乃是一个银瓶被捆扎其中。
靶子对面乃是赵率教搭一柄马弓瞄准靶心。
他今日身着一身褐色短打,头戴网巾,腰束布袋,脚蹬一双方面布鞋。
今日他有些心烦意乱,弯弓搭箭之时竟是连续数箭不中。
马弓弯曲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弓如满月蓄力射箭。
咻的一箭飞出,这支羽箭则直挺挺的钻入银瓶之中。
只是瞬间这箭支即刻洞穿银瓶,直直的插在草靶之上。
原宏则适时负手出现在赵率教和草靶之间,见这一箭颇为厉害。
遂不由的抚掌轻笑道:
“老将军这一箭当真是厉害的不已,郭某有些叹为观止啊!”
“你来做什么?”赵率教冷哼一声,眼睛微斜有些不悦道。
原宏也不尴尬,双手顺势拢在袖中笑呵呵的说道。
“赵老将军有所不知啊,郭某在辽军服役之时,便是久闻老将军骑射无双,刀枪剑戟无所不通。”
原宏这波彩虹屁属实有些及时,竟是夸奖的赵率教有些欣喜,老脸微红。
赵率教又搭一箭瞄准,神色正经道:
“现在你就在我的箭支与标靶之间,我今日一箭便能射杀于你。”
言罢便是拉弓蓄力,转而瞄向原宏面门。
原宏随即摆手道:“我猜老将军不会就此取我性命!”
赵率教冷哼一声道:“欧?何以见得只需我二指一松你便会顷刻之间殒命当场。”
原宏则继续负手而行,难以察觉之处,他的手心早已冒汗一阵湿滑。
“那日我拿将军之后,将军不卑不亢,仍能从容应对。此等行径在我遇到的一众朝廷命官身上见得很少。”
语气一顿又道:
“怯懦乞命苟活者弗多,忠贞双全者少矣!”
赵率教闻言神色舒展,眼神之中满是不屑冷哼一声道:
“我自是不愿与那些衣冠禽兽之辈共事!”
原宏闻之淡淡一笑道:
“将军忠义皆全,又当如何行此小人之举?”
语气一顿又道:
“故以郭某观之,将军断不会害某。”
原宏义正言辞的说道。
赵率教闻之则继续用力拉弓,这弓身随之哗啦一声断裂。
箭支哐当一声坠落在地上一阵翻滚,又滚动稍远距离方才停歇下来。
赵率教眼神一凛,将手中断弓掷在地上。
“不好,此弓松软无力,箭矢没有穿透银壶!”
原宏暗松一口气,双手拢在袖中缓步上前。
躬身行礼道:“郭某见过将军,这厢有礼了。”
赵率教询问道:“尚且不知将军来意为何?”
“郭某此行前来,烦请老将军助我成就霸业!”
赵率教眼神微眯,冷哼一声道:“如果我现在请你出去,你会出去吗?”
“会,我会一直等在门口,直到老将军准允我进来!”
赵率教闻之一阵惊诧,见原宏此来诚意满满,遂挥手请原宏屋内就坐。
二人遂相对而坐,原宏率先开口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这里庙太小,些许招待不周烦请老将军见谅。”
赵率教则眼神极为不善的打量着原宏,原宏又说好几句,这赵率教依旧不为所动。
眼见好好说话效果不佳,原宏遂以大义相激。
原宏遂开启自己的嘴炮活。
“自万历四十六年以来,辽东建奴叛乱不休,踏疆并土凌虐我土不休。”
语气一顿又道:“自萨尔浒到广宁,数战皆一败涂地,可谓丧权失地。”
“外有强敌,内有逆乱,上有朝廷重税重压,四境六合之内皆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食不果腹。”
语气一顿又道:
“至此危亡之际,满堂诸祠能文者不语,为将者少谋。任那胡虏杀戮奸淫亦是不为所动,且以郭某观之,若再无人能制。”
“早晚有那么一天会胡虏腥膻四布神州,男女老少皆行那踢发为奴为婢之举。”
赵率教冷哼一声道:
“说的那么义愤填膺,大义凛然而你却行此反叛谋逆之举,这与助那胡酋何意?”
原宏遂起身负手而立,踱步数步说道:
“老将军可知晓为什么当今天下为何会丧乱至此,而我又是如何在短短数月之间组织起的这么多的行伍。”
赵率教冷哼一声道:“老夫不知,也不想知晓!”
原宏则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当今之势,罪在人祸也。”
转而伸出三根手指,每说一条便按下一根指头。
“其一下言不达天听,乃是奸邪居中作乱。”
“其二祸乱能言福禄,此为小人从中作梗。”
“其三君上喜妙言而远真语,忠贞应节之臣不得用,此当为君子失德失信也!”
此刻赵率教轻捋胡须,双眼瞪的大大看着原宏,神色之中颇有一些不可思议。
感觉眼前男子不似二十余岁一般,倒像是一个四五十岁之人所言。
他说的话字很少,可是字字珠玑,几乎和当今朝堂之上百官之态颇为相似。
这有些人那他就是不愿意听真话,就喜欢听漂亮话。
真话伤人且直接戳人肺管子,那就让说真话的人闭嘴不就行了?
赵率教双手比划一波询问道:
“若是将来你成势之后,你对这天下还有那辽左贱奴之态当何如?”
原宏闻言拍着胸脯说道:
“日后我若成势成王,将为天下万民求活路乞生机,这也是我军名曰乞活军之缘由。”
语气一顿又道:
“至于建奴,一时之间得势罢了,哪里来的打回哪里去!”言语之间一甩手臂义愤填膺的说道。
赵率教闻言眼神一凛询问道:“这漂亮话谁都会说,可是你具体要怎么去做!”
原宏闻之哈哈大笑一番,双手一摊道:“老将军且看,我这不正在做吗?”
赵率教闻之顿时语塞,竟是有些无言以对。
原宏见情况合适,遂问道:“老将军可愿助郭某一臂之力?”
赵率教闻之一捋胡须,默默点头没有言明。
他转而询问道:“若我加入这乞活军,当以何身份居之?”
“当为营长起迁,相当于官军的千人将。”原宏笑言。
“我老家尚有家小......恐朝廷对之不利。”
“我军会对外公布将军的死讯,如此何如?”原宏回之。
闻言赵率教旋即起身,单膝跪地便拜道:
“既如此,希龙见过主公。”
原宏闻之大喜上前搀扶道:“将军请起。”
语气一顿又道:“我得将军之助力,若鱼得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