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昨天根本呢就没见云，今天就下泥巴。”
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让李察倍感郁闷。
这脏兮兮的泥巴雨实在让人提不起精神。
甚至风絮村的古怪都不如它糟心。
正在大家都烦心的时候，只有尼德在教堂前的空地疯跑。
“下泥巴了，下泥巴了，现成的泥巴。”
“已经开始下泥巴雨了，那C80混凝土雨还会远吗！”
“老爹，你在看吗？”
“工友们，你们在看吗！”
“属于土木的黄金盛世要来了！”
教堂内的老祖母慈祥的看着尼德，感叹道：
“真有精神，特兰德小时候也这样，可惜现在变得沉闷。”
“那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虽然打听别人的消息不好，但李察还是想对特兰德有个大概了解。
反正自己就是个十岁小孩，说错话了也会被当成童言无忌。
提到特兰德的曾经，老祖母眼神稍显黯淡。
一手搂着李察，一手搂着莉莉奴，就像讲故事，缓缓说道：
“银月帝国不像其他地区或位面的人类国度喜爱外族，而是奉行人类至上的铁血政策。”
“帝国对人类血脉的纯净有极高追求，所以相比于异族，混血种才是最下等的存在。”
“特兰德是血脉返祖的半精灵，有一对短短的尖耳朵，在首都求学时倍受排挤。”
“心灰意冷下，他回到家乡，当了村官，一心一意的发展村子。”
“他比我还要留恋这个村子，比我还要留恋这本不该存在于帝国的风与沙的精灵女神。”
“但村子早就在慢性死亡了，他的一切努力都没有作用，也就变得沉默克制。”
关于特兰德的事迹大概了解，虽然有点委屈，但大体没问题。
李察松下半口气。
或许是自己多疑，但保持警惕仍是必要。
老祖母痛苦的呻吟声传来，几根绿色的血管浮在侧脖颈，是中了毒。
“南边的地洞里不只有哥布林，还有地穴蛛。前夜个孩子被它追杀，我去救，但我太老了，被那蜘蛛咬了一口，注入毒素。只能等身体慢慢消解。”
“老祖母，你应该是牧师吧，不能给自己解毒么？”
李察感觉奇怪。
精灵的寿命在一千两百岁，老祖母至少一千岁向上走，不可能是弱者。
哪怕如今老了，三环地穴蛛的毒液应该能轻松应对才是。
老祖母复杂又释然的指向身后风沙精灵神的神像，慢悠悠道：
“以前是当过一段时间牧师，但我后来当了那么久的帝国人，其实早就不信她了，只是留着当个念想，自然无法使用神术。”
“反倒是村里人因为帝国对混血种的歧视，比我更加虔信，更狂热。”
“但这里终究是帝国，信奉外神不是长久之道。”
“我等他们不断和人类通婚，寿命越来越短，看不到精灵特征后想尽办法让他们了解外面的世界。”
“等他们被繁华迷眼忘掉家乡，青年人不再回到家乡，才渐渐消弭了这错误的信仰。”
“整个风絮村，都是混血？”李察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点。
老祖母倒也不避讳，想起以前快乐的事，轻快道：
“帝国未创立前，我就被风絮村的祖先买下。”
“以你们的话来说，是个传家宝。”
“当时享受了许多人的宠爱，那真是一段荒唐又刺激的青春岁月。”
之后自不必多言，老祖母被不停的传家，送走了一代又一代家主。
最终在和某一代家主的热恋中成功转正。
他们造出一堆半精灵，渐渐有了现在的风絮村。
李察一副见世面样子的连连点头，又想起海尔文说过。
因为精灵的价格实在太很贵，买下她们的人类完全不会像哥布林一样乱搞。
反而会小心供养着，生怕冷了热了，希望她们尽可能活长一些。
刚好某些精灵种群也挺没节操的。
面对这种好吃好喝的奴役，能跑也不跑。
而且精灵传家宝这么个东西，貌似在帝国大家族里挺常见。
双方可以说是共赢。
大家族给提供精灵全天候发情期和权钱供养。
精灵则是凭借悠久的寿命维护家族的秘密与人脉。
若家主暴毙，那么在动荡的交接期，作为老祖母的精灵传家宝能提供巨大的稳定性。
虽然帝国明令禁止这等行为，但私下里已经成为了小部分贵族家族的惯例。
因此帝国外的精灵们闻风而至，最后出现了供过于求的状况。
于是如今的传家宝选拔，变得越发严格。
先笔试，后面试已经是基本程序。
此外还要竞争容貌，家室，背景，天赋等一系列因素。
甚至还诞生了许多相关补习班，兴趣班。
早就是是一条非常成熟的产业链了。
“老祖母，那血族呢！血族也有当传家宝的吗？”
听老祖母讲完自己的经历，莉莉奴偷偷瞟着李察，惨白的脸颊透一点绯红，似乎在幻想自己的未来。
李察家的传家宝么？
在帝国，有人类这个大反派在，精灵和血族同病相怜，早就不至于见面就撕，老祖母摸着莉莉奴的脑袋，耐心道：
“血族大多自诩午夜权贵，生性高傲不居人下，稍有机会就大搞破坏，所以不在帝国人性癖内。”
“没有吗？”莉莉奴有点失落，不能当李察的传家宝了。
不过好像也没关系，这不影响李察对自己的关爱。
老祖母是千岁以上的人物了，帝国千年历史都是她亲身经历，知晓一些建国时的密辛，补充道：
“血族对帝国非常特殊，当初十三位选帝侯里，有一位是巫妖天灾的后裔血族。”
“帝国东南角有个希瓦亚领，就是血族选帝侯的封地，其内居民五成是外族。我去过，跨位面黑产走私为主，挺热闹。”
“普通血族在帝国没有地位，但若是能被希瓦亚家看中，成了他们的血裔，就可获得最高等级政治权利。”
“若你有心思，可以去碰碰运气。”
老祖母似乎是太久没和人讲话了，心里一直寂寞。
今日被一群孩子围着，仿佛回到了一千多年前和家人围炉而坐的日子，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
诸如北疆选帝侯和皇家的恩怨情仇，第一次跨位面战争凯旋的举国振奋，迷锁大魔网建立时的法师叛乱，希瓦亚血裔对皇帝的绝对忠诚，魔女发展史，现任皇帝的老婆们……
那些不被《帝国全史》记录的密辛被老祖母全盘抛出，李察几人听得入迷。
一直到了中午，大家吐出一口浊气，回到现实。
几个老妇人为孩子们准备了午餐。
她们匆匆和老祖母打招呼后，没愿意多谈就离开了。
像是在躲着什么。
老祖母看屋外的泥巴雨，慈祥道：
“先吃饭吧，孩子们。你们应该要在村里多留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