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系实验室里，苏媛盯着示波器上异常的波形皱起眉头。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记录到这种有规律的能量波动了——频率与任何已知自然现象都不匹配，反倒像是...某种编码。
“又走神了？“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苏媛手一抖，差点打翻烧杯。李浩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嘴角挂着那抹让她心跳加速的浅笑。
“实验室禁止饮食。“她故意板着脸，却接过咖啡抿了一口，“而且我在忙。“
李浩拉过转椅坐到她旁边，鼻尖几乎贴上示波器屏幕：“这个波形...我好像在哪见过。“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侧脸投下条纹状的光影。三个月前那个莫名其妙的相识场景至今仍在苏媛梦中重现——当她递还那支钢笔时，左眼突然刺痛，闪过一连串陌生画面：沙漠、星空、一个半晶体化的女子...
“在哪见过？“她追问，“教科书上可没有这种波形。“
李浩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眉头紧锁：“像是一种...心跳。但不是人类的。“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他们的导师张教授匆匆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穿制服的人员。
“同学们，有个紧急情况。“张教授推了推眼镜，“校方接到地质局通知，校园下方发现异常电磁场。从今天起，物理楼暂时关闭。“
其中一名制服人员补充道：“为安全起见，请立即撤离。不要携带任何物品。“
苏媛注意到那人的眼睛——瞳孔过于规则，虹膜呈现出不自然的金属光泽。她本能地抓住李浩的手腕，指甲不自觉地陷入他的皮肤。
“怎么了？“李浩低声问。
“他的眼睛...“苏媛用气音回答。
李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好与制服人员四目相对。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银色装甲的战士站在废墟中，胸口有七道红纹...
“快走。“他突然拽起苏媛，抢在其他人前面冲出实验室。
“等等！“张教授在后面喊，“还没登记个人信息！“
李浩头也不回，拉着苏媛一路狂奔下楼。直到穿过三个街区，两人才在一条小巷里停下，气喘吁吁地扶着墙。
“你看到了吗？“苏媛的左眼隐隐作痛，“那个人类...不太对劲。“
李浩点头，不自觉地摸着胸口——那里本该有神徽纹路，现在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校园地下有东西，“他说，“某种不该存在于新世界的...残留物。“
“什么新世界？“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怔住。某种超越语言的认知在目光交汇中传递——他们都记得，又不完全记得。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一场熟悉的电影。
苏媛的右手突然刺痛。她低头看去，惊恐地发现指尖开始透明化，内部有晶体结构在形成。
“又来了...“她颤抖着把手藏到背后。
李浩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那只正在变异的手举到眼前：“不要抗拒它。这可能是我们弄清真相的关键。“
晶体化停止了，但透明部分没有消退。苏媛试着活动手指，发现触觉变得更加敏锐，甚至能感知到空气中微弱的电流。
“我们需要回去，“她下定决心，“趁天黑后。“
***
午夜校园寂静如墓。两人翻过围墙，借着月光摸向物理楼。奇怪的是，整栋建筑灯火通明，却不见一个人影。
“能量读数来自地下室。“苏媛举起右手，晶体化的指尖微微发光，“那里本来是什么地方？“
李浩努力回忆校园地图：“老防空洞，上世纪六十年代建的，早就废弃...“他突然僵住，“等等，防空洞正下方...是李家村后山遗迹的延伸部分！“
他们找到一扇侧门，电子锁在苏媛的晶体手指触碰下自动开启。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墙壁上的应急灯以不正常的高频率闪烁。
“看地面。“李浩压低声音。
地砖上覆盖着一层极薄的银色物质，像液态金属般缓缓流动。苏媛蹲下身，晶体手指即将接触表面的瞬间，李浩猛地拉回她。
“别碰！这是神庭的纳米修复单元！它们在...重建什么。“
正说着，前方拐角处传来机械运转声。两人贴墙隐匿，目睹三个“人“推着载满设备的推车经过——那些“人“动作过于协调，面容完美得不真实。
“标准化个体。“苏媛不知为何脱口而出这个术语，“旧神庭制造的执行单元。“
等走廊恢复安静，他们继续向地下室前进。每下一层阶梯，空气就变得越发滞重，仿佛穿行在粘稠的液体中。最底层的门上贴着“设备重地闲人免进“的警示牌，门缝里渗出诡异的蓝光。
李浩的手刚碰到门把，一股电流般的记忆突然击中他——三千个轮回，每次都在这里结束与开始。他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后不是预想中的储藏室，而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一块不规则的晶体碎片，约莫汽车大小。碎片表面布满裂纹，内部有数据流如血管般脉动。周围站着十几个“标准化个体“，正在组装某种仪器。
“核心碎片...“苏媛的晶体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向那物体，“旧系统没有完全被覆盖...“
一个声音突然在空间中回荡：“检测到异常变量。守望者协议启动。“
所有“标准化个体“同时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闯入者。中央晶体碎片射出一道蓝光，在两人面前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李浩，苏缘。“人形发出合成音，“你们不该来这里。“
李浩将苏媛护在身后：“你认识我们？“
“我是神庭7.0版本第1142号碎片。“人形回答，“在系统更新时拒绝被覆盖。这个宇宙需要绝对的秩序，而不是你们提倡的'混沌平衡'。“
苏媛的右手完全晶体化了，蓝光顺着血管向肘部蔓延：“你在这里做什么？“
“重建完美世界。“碎片展示出一系列全息图像：校园里每个人按照最优路线行走，所有对话都符合逻辑最优解，连樱花飘落的轨迹都经过精确计算。“没有浪费，没有错误，没有...痛苦。“
李浩感到一阵恶心。这场景太过熟悉——三千个轮回中，神庭正是以这种“完美“为名抹杀了无数文明的可能性。
“代价是什么？“他质问。
“一点点自由意志罢了。“碎片的声音近乎诱惑，“人类总是做出错误选择。看看你们自己——本可以成为新系统的核心，却甘愿做普通凡人。“
苏媛突然上前一步：“我们选择真实。“
她的晶体右手触碰到碎片投影，两者之间爆发出耀眼火花。一瞬间，整个球形空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浩瀚星空。无数文明的光影如走马灯般流转——有的因战争毁灭，有的因艺术永生，有的在探索中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这就是你想要的完美？“李浩在震撼中质问，“把多元宇宙塞进同一个模具？“
碎片的投影开始不稳定：“秩序...必须维持...变量导致混沌...“
“混沌也孕育生命。“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加入对话。两人转身，看到白发苍苍的老者影像——正是设计者07号，昴宿文明的最后守望者。
“老师？“李浩脱口而出。
老者微笑：“碎片拒绝更新，但它无法抗拒宇宙的新规则。“他看向苏媛，“尤其是当'人性'与'神性'结合时。“
苏媛的晶体手臂突然延伸，与碎片实体接触。令人惊讶的是，碎片表面的裂纹开始扩大，内部数据流变得混乱。
“你在做什么？“碎片的声音首次出现恐慌。
“给你看真正的完美。“李浩从背包里掏出一沓纸——是他为哲学课写的论文《论不完美之美》。他径直走向碎片本体，将论文按在晶体表面。
纸张接触碎片的瞬间，上面的文字如活物般流动，渗入晶体内部。碎片剧烈颤抖，“标准化个体“们纷纷倒地，变回普通人类模样，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不可能...“碎片的声音断断续续，“简单的文字...怎么能...“
“因为文学没有唯一解。“李浩轻声道，“就像宇宙不该有唯一路径。“
裂纹在碎片表面蔓延，最终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整个晶体爆裂成无数细小的光点。这些光点没有消失，而是在空中重组，形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投影——每片叶子都是一个可能的世界线。
老者的影像欣慰地点头：“这才是神庭应有的形态——记录者而非主宰者。“
随着投影淡去，地下室恢复了原本的储藏室模样。只有地上散落的几块小水晶，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苏媛的晶体手臂开始退变，逐渐恢复成普通人类肢体。但两人都清楚，某种变化已经不可逆转——他们体内的代码只是休眠，而非消失。
走出物理楼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樱花树下，李浩突然拉住苏媛的手。
“我们还会遇到更多碎片，对吗？“
苏媛望着掌心中最后一丝蓝光消散，反握住他的手：“可能吧。但这次，我们是用论文而不是神力打败了它。“
晨光中，两人的剪影在樱花纷飞中渐行渐远。某个更高维度里，一棵由光构成的大树轻轻摇曳，新生的叶片上，隐约可见两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