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戎胜灌下一口冰水,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他心头翻涌的焦躁。他重重地坐进椅子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封来自马戏团的信函就像一把双刃剑,表面示好实则暗藏杀机。他必须冷静——戎胜深吸一口气,在心底反复告诫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马戏团究竟如何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自己昨晚刚闹腾完,今早就被“开盒”了,这感觉实在很糟糕。昨晚的行动只有他、李光和杨成三人知晓,佰卫队的其他成员全然不知情。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被出卖的可能性首先浮现在脑海,但随即被他否定。李光和他都是初到西锤星的新人,马戏团就算想收买也来不及布局。至于杨成——那个被马戏团分舵逼得走投无路的残疾少年,更不可能是内鬼。除非...杨成是马戏团安插的卧底?戎胜摇摇头,这个假设太过牵强,暂且搁置。
难道是行动时暴露了面容?他仔细回忆昨晚的每个细节:只有在返回途中短暂掀开过面甲,而且时值深夜,被目击的概率微乎其微。又或者是对方通过杨成的身份顺藤摸瓜查到自己?这个推测同样站不住脚——阿金的身份应该就自己和操控无人机的李光知道,杨成是不知道的。
戎胜揉了揉太阳穴,肯定有什么关键细节被自己忽略了,亦或者是他对某些情报掌握得还不够全面?想到这里,他果断打开通讯器:“杨成、李光,立即来我办公室。”既然三人已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不如集思广益。
待到两人赶到办公室后,戎胜将那封信给他们一个一个的看,并且认真的观察他们脸上的表情,李光瞳孔骤然收缩,倒吸一口凉气,喉结上下滚动着,一副惊讶,不解,和害怕的情绪。这生理反应做不得假,李光的嫌疑排除,紧接着把信递给了杨成。
杨成在接过信之后迷茫的看了眼戎胜,然后拿着信纸来回的看了一下,随后一脸疑惑的抬头,憋了半天说出了一句话“我,我不识字啊长官。”
那没事了,没有哪个组织会派一个文盲来卧底。
至少证明他的判断没错——内鬼的可能性可以彻底排除了,现在,是时候发挥团队的作用了。
“咱们三人昨晚的行动暴露了,而且连勾子都露出来了,你们觉得是怎么暴露的?都说说吧。”戎胜摆出一副稳如老狗的样子。
杨成和李光对视一眼,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别装傻,你们都是没有接受陆战军基因改造的人,可别说自己脑子不好使,有什么说什么,咱们现在就是一根身上的蚂蚱,这个卡里的钱咱们也分着花,有难同享,有福同当!”
“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李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你说说看”
“从这封信上来看,像是个疯子写的,而且信上明明白白的写了,'昨夜目睹阁下的英姿,实在令人叹服’这句话很关键,除非他在信里面吹牛,否则昨晚的过程他是全程在看的”
“那你觉得他这是吓唬我们,还是真的全程在看?”
“应该是后者,他是真的全程在看咱们‘直播杀人’,毕竟疯子没必要吹牛X,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最牛X。”
“你与我想的一样”戎胜喝了口水,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这怎么做到的呢?一个人全程看着我们行动,但是我们却不知道?”
“这是可以做到的,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李光严肃的说到“而且只有一种热人能够做到,那就是指挥系的人。”
“指挥系?”戎胜猛地站起身,这个久违的名词像子弹般击中他的记忆。在常规的千卫队编制中根本不会配备这种特殊兵种,只有万人以上的大型军团才会配备一队指挥系——他们是战场上的“微操大师”,专门协助指挥官进行战术调控。因为自己从没接触过这些人,早就忘记有这么些人了。
如果是指挥系那可能真的说得通了,本就是一群疯子,还能全程看到战斗的实时画面,正好对上了。
“我记得你说过,指挥系的基因改造有个致命副作用——会诱发精神分裂。所以他们语速极快,整个人都处于半疯状态?“
“没错。”李光点点头,“他们的思维反应速度比正常人快好几倍,代价就是理智永远在崩溃边缘。”
“那就是说,昨晚我们的行动应该就是被某个指挥系的人全程看到了,而且这个人还是马戏团的内应?他通风报信之后,马戏团就把信寄过来了?”戎胜开始自言自语
“逻辑链很完整。”李光的目光扫过墙上中央要塞的布防图,“而且根据编制记录,整个要塞只有一支指挥系小队——”
“十个人,范围缩小到十个疯子。”戎胜开始调出中央要塞的名单,打算找出指挥系那10个人的名字,结果却提示他权限不足。
“看来得去找张英华千卫长才行了,她的权限应该够。”戎胜如此这般的想着,事不宜迟,戎胜带着姜成就向张英华那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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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湖星的夕阳将简陋的农舍染成血色。张振国站在门前,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皮肤皲裂、双手粗糙的男人就是当年那个风度翩翩的戎飞。他记忆中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秦荷,如今也成了围着粗布围裙的农妇,正端着热气腾腾的炖菜从厨房走出来。
“好久不见,认不出来了?”戎飞看到张振国倒是显得毫不在意,他放下了手中的酒瓶,招呼张振国来坐下,“来,尝尝你嫂子炖的湖鱼,配这酒正好。”
“我记得你之前从不喝酒的,说喝酒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人的情绪不该借着酒精释放,况且…”张振国接过了酒瓶仔细看了看,“还是这种工业勾兑的酒,这种酒能喝?会喝死人的!”
“我现在可没钱,哪买的着粮食酿的酒?”戎飞笑呵呵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巴,“你要是想请我喝好酒也行,我没意见。”
“少装糊涂!”张振国猛地拍桌,陶碗震得叮当作响,“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我当然知道。”戎飞收起笑脸,叹了口气,“但我是真的不能告诉你,起码现在不能。”
张振国也是郁闷,拿起酒瓶喝了一口,结果却被呛到了,辣的他鼻涕眼泪一同流下
戎飞赶忙拿起毛巾递给张振国,待张振国缓解了之后,缓缓地说“幸好你来了,我们也准备离开了?”
“离开?”张振国一脸不解“你儿子还在军队呢?你们离开?去哪?”
“当然是找我爹去。”戎飞不以为意地说道,“不然去哪?”
“你?你爹不是早失踪了吗?”张振国大惊失色。
“不说失踪怎么脱身呢?继续给联合政府军当狗?”戎飞此时语调变高“我爹当年决定从联合政府军里面脱身,就下了大决心的,宁死也是不愿意再为这个政府军效力。”
“那你们为何——”
“为何带着戎胜在这里当开垦工农?”戎飞打断道,随后笑了笑,“我爹当初说我一副世家大族,养尊处优的样子,没有半点人间烟火气的样子,说我就是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废物。”
十八年的风霜在戎飞眼中凝结,“于是我来这干着开垦的活,一干就是18年。”戎飞恨恨的说到,“在这里干活让我彻底明白了,我以前的言论是多么的幼稚,想法是多么的天真,我也终于明白了,我爹离开时跟我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张振国皱着眉头问道。
“他说‘你如果无法体会真正的民间疾苦,你凭什么同情他们?凭什么带领他们?’振国!”戎飞此时双手搭在张振国的肩膀上,态度诚恳至极。“有些人高谈阔论,张口闭口的就是大道理,可他们却什么也无法改变,这些人要么成为新的走狗,要么彻底自暴自弃!”
戎飞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他慷慨激昂地说道:“书生救不了这个世界,只有莽夫才可以!温和的改革无法撼动烂到骨髓的制度,只有铁与血的革命才能彻底刮骨疗伤!那些凭着背后财团资助竞选上的议员和星球长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在竞选上了之后去限制财团呢?那些靠着体制漏洞和黑幕竞选上高位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改革呢?振国,我有两件事需要你帮我!”
“你说。”张振国勉强答应下来。
“第一,帮我把这本日记带给我儿子,他看后自然会明白,第二,你不准特殊照顾他,只有他一个人碰的头破血流,陷入绝望的时候,才会真正的成为一名战士。”戎飞从角落里拿出了一本包裹严实的本子,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张振国:“这可是我们一位祖先留下来的宝贝,你一定小心。”
“我明白了”张振国双目无神的说道,他接过那个本子,他此时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