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平安县,南郊。
薄雾沿马蹄蔓延,沁入鼻腔,有股难言的怪味。
镇守帝京的天麟卫整齐列队,勋贵官员的马车停靠路边,似在等侯什么人。
“那位好俊的公子,是谁家的?”气质端庄,似坐莲观音的平西王郡主慕容雪,从马车中探出头,抬起玉指。
“回禀郡主,那人应是平安县的捕快,叫沈诚。”
侍女恭敬回答。
只见一排捕快中,确实站着位出尘脱俗的公子,气宇轩昂,剑眉星目。
一帮勋贵官员们站在他身前,倒像是给他打杂的衙役。
还真是倒反天罡。
“如此样貌气质,竟只是捕快,咄咄怪事……算了,世子要到了,少生事端。”慕容雪把车帘拉下。
见此,沈诚只是笑笑。
坊间传闻,慕容郡主是当朝女帝的闺中密友,怎可随随便便助自己修行?
他穿越投胎至大虞,已经十八年了。
刚穿来时,也曾想过展现下内卷精神,把土著卷死,当个大官,权倾朝野,尝尝当朝女帝的咸淡。
却发现这封建王朝,连科举都没有,官员任命还停留在世袭和推举。
自己这一世的老爹,也不是门阀世家的老爷,只是平安县衙的捕快。
想卷都没门路!
要不是相貌出众,又有三寸不烂之舌,实在讨上任县令的女儿喜欢,怕是连个小捕快都混不上。
好在捕快是铁饭碗,虽不能大富大贵,但也饿不死。
就是活多了点,累了点,时间管理费劲了点。
这不,他今日便被安排在平安县郊,和天麟卫们一起,迎接平西王世子回京。
“哎,要是这印记有点用处就好了。”沈诚叹息一声,看向右手。
手背上正有一漆黑长剑印记。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印记有什么玄妙之处,说不准能助他成什么天帝,镇压一切。
却不曾想,十八年过去了,这东西除了能用来编编故事,逗逗豪门贵妇,深闺小姐,没半毛钱用处。
“平西王世子到!”
就在这时,礼部官员一声高呼。
沈诚抬眸望去,只见挂着平西王家旗的马车,缓缓驶来。
平西王,大虞军神,将西境妖国打至灭国的王朝杀器。
“奇怪,军神的儿子回京,为嘛不直接去帝京,反而要来平安县……嗯?天怎么黑了?”
沈诚正想着,头顶陡然浮现大片黑云,将太阳遮蔽。
还未等他搞清楚,耳边就响起“嗖嗖嗖”的破空声。
他一刻也没犹豫,直接卧倒。
下一瞬,大片箭矢射来,站在他身旁的衙役们连反应都没来及,就直勾勾倒下。
天麟卫连忙架起盾牌,列队反击。
“有刺客,列队!保护世子和郡主!”
话音未落,天麟卫旁边的空气荡起涟漪,一位位蒙面刺客凭空跳了出来。
“混账,这些人从哪冒出来的?斥候呢?斥候干什么吃的!”
“是妖术,将军!”
“迎敌,迎敌!”
大战一触即发,沈诚接连喘上两口粗气,又咬咬舌尖,用痛觉把整个身体唤醒,这才爬起,头也不回,就往路边的草丛里钻。
什么迎敌,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一个月才三钱银子,拼什么命啊!
可刚想跑,却一阵晕眩,浑身使不上劲。
望着草堆上方的雾,他连忙捂住口鼻,可却为时已晚,摇摇晃晃向前倒去。
“这雾有问题……”
“呵,还挺聪明。这小公子长得好看,我要了,其余人,一个不留。”
陌生女音传入耳廓,长着毛茸茸尖耳,面容妩媚,穿着打扮若贵妇的女人,骤然出现在眼前。
“是,白小姐。”
空气不断荡起涟漪,越来越多的黑衣刺客从中走出,朝天麟卫们冲去。
“哎呀呀,小公子,就让姐姐我把你做成傀儡,物尽其用。”
白小姐接住沈诚,端着他的下巴,手指在他头顶轻轻一点。
刹那间,沈诚便感觉浑身剧痛,直接摔倒在地。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吞噬着他的神志,将他慢慢变成一个傀儡。
他连忙运功逼毒,可痛苦却一下加重。
白小姐则用玉足轻踩他的胸口,饶有兴致地撑着香腮:
“小公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平西王杀我族人,今日我必杀他儿子报仇雪恨。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沈诚疼的咬牙切齿,不断运功逼毒。
我要死了?
碌碌无为十余年,就这样死了?
意识逐渐模糊,沈诚咬破舌尖,努力维持清醒。
不行,不能放弃。
想想办法,必须想想办法……
“咯噔。”
就在这时,手背上印记突然传来悸动。
“等等,这种感觉是……印记在渴求蛊毒?”
沈诚眼神一颤,连忙用尽全身灵力,引导蛊毒,涌向印记。
这个过程很痛,痛到他几次想要放弃。
但他还是攥紧拳头,咬牙坚持。
几息之后,只听一声脆响,他再睁开眼,意识已进入一片灰蒙蒙的空间。
“这是……”
回眸四顾,却见中央矗立着一座被锁链缠着的女子雕像。
雕像赤身裸体,面容绝美,婀娜多姿,若是活着,称之为仙子也不为过。
只是仙子高耸的胸襟之间,却插着把满是银纹的白色长剑。
见到那长剑,沈诚愣住了。
那剑的造型,与他的印记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我一直无法来这里,是因为缺少开门的过路费,那女人给我种的蛊毒,正好补足了,只是……”
周遭的空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模糊,很显然,能待的时间不多。
没时间考虑了!
他不知道拔出这把剑后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要是不做点什么,自己的命就要被那姓白的收走了。
想到这里,他深吸口气,握紧剑柄,使出吃奶的力气。
下一息,一股庞大的灵力,随着拔剑涌入身体,而那仙子身上的岩石,竟也一点点脱落,露出内里白皙的肌肤……
…………
与此同时。
大虞,
帝京,
华清池。
女帝南宫玥猛地惊醒,回眸四顾,发现自己正在温汤之中,宁静的池子中除她之外再无二人。
“是朕的心乱了吗……”
用手掌盛起温汤,泼在身上,水滴沿着胸前雪白的曲线滑落,她长舒口气。
从懂事起,她就一直在做一个梦。
梦中,自己被囚禁在红绫之间,胸口处插着一把长剑。
这怪梦伴随着她,成了剑宗的首徒,成了天下第一的修士,成了勇冠三军的女帅,成了大虞的万民之主。
可她始终不明白,这怪梦是什么意思。
一个月前,南宫玥曾去找天下第一神算神农道人解惑,可得到的答案……
她闭上眼,回忆那时的画面。
神农道人一边斟茶,一边说道:
“陛下,大虞自立国到现在,已过八百余年。王朝兴替,迭起兴衰乃是天道。”
“若非陛下在玄武门斩两位兄弟登基,此时的大虞已划江而治,分为南北两国,名存实亡。”
“陛下为大虞续了几十年的命,可帝国此刻已步入腐朽,病入膏肓,需要的,不是一位缝补匠,而是能扫清积弊,的执剑人。”
“道长的意思是,朕就是这位执剑人,所以才会做此梦?”
“非也。”
“那道长的意思是,朕乃是王朝之剑?”
“非也。”
“那道长是何意思?”
“在下的意思是……”神农道人将茶杯推到南宫玥面前:“陛下是那位执剑人的剑鞘。”
“而把剑拔出之人,才是王朝的执剑人。”
“能佑万民之生命,护万民之太平。”
……
回忆结束,南宫玥把思绪收回,脸上虽没有变化,但内心却轻蔑无比。
什么天下第一神算,不过是故弄玄虚,搬弄是非之辈。
说朕是剑鞘?
朕登基以来,平四叛,灭妖患,拒蛮夷,四海皈依,万民皆拜。
什么样的执剑人,配让朕做剑鞘?
“大虞的执剑人,只有朕,也只会是朕。”
“若真有什么拔剑人,那他也只会是朕的臣子,朕的利刃……”
正说着,大虞女帝突然捂住胸口。
她只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在体内涌动。
紧接着,就看到这浴池上方的水气越来越浓郁。
不,不是水气越来越浓,而是周围的景色都发生了变化。
再眨眨眼睛,自己竟进入到了那梦中的世界,也像梦中一样,胸口插着柄长剑。
只是这一次,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握着剑柄,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
沈诚确实很诧异。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空间内的仙子,竟活了过来。
岩石一点点脱落,露出白皙如玉的雪肌,以及银发红眼,宛若冰山的倾国面容。
那婀娜多汁的玉体,竟也活生生出现在了面前。
感受着沈诚的目光,南宫玥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毫无感情波动。
“没想到,还真有拔剑之人存在,有意思。”
南宫玥单手一握,无数灵气便从她体内喷涌而出,朝着沈诚爆发。
不管此人是谁,她都绝不会像神农道人说的那样,成为此人的剑鞘。
大虞皇帝,万民之主,绝不可被任何人驾驭!
庞大的灵压按住沈诚,沈诚只感觉双膝一软,差一点就要跪下,就连握着剑柄的手,都要松开。
“该死……”
他咬着牙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了大虞女帝那毫无感情色彩的,视他为蝼蚁的冰冷眼神。
“跪下,饶你不死。”
“饶我不死?呵……”
沈诚笑了。
之前的白小姐也是,眼前的女人也是。
她们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随意决定着别人的命运。
沈诚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自己比她们弱小,自然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但……
不觉得有问题,不代表能接受,
不觉得有问题,更不代表不愤怒。
“我要是不跪呢?”沈诚缓缓抬起头,吃力地抵抗着灵压。
“那便死。”南宫玥冷眼看着他。
“既如此,得罪了!”沈诚一身怒吼,拼劲全身的力气握紧剑柄,向外一拔。
下一刹,剧烈的白光在南宫玥的胸口亮起。
“混账!”
大虞女帝当即引动灵气,要将沈诚按倒在地。
却不曾想,竟有无数的红绫,从她身后的虚空中伸了出来,在顷刻间缠绕住她的大腿,小腿,腰,乃至……
“这是何物?”
南宫玥立刻用灵气对抗红绫,挣扎起来。
可她越挣扎,那红绫收的就越紧,她体内的灵气也跟着变得紊乱。
丰盈多汁的曲线不安扭动,精致的朱唇轻抿,一对儿桃花样的眸子蹙在一起,
那张毫无表情,冷的像冰一样的脸上,竟破天荒的出现了屈辱。
“呼……”沈诚看到她这副模样,当即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翻盘的机会。
他顾不上别的,用尽全力。
“该死……”大虞女帝屈辱地昂起头,挺起胸膛,从牙缝中挤出一声轻哼:“混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