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杀
- 镇收妖魔,荡尽邪祟!
- 巧克力rata
- 4136字
- 2025-05-11 11:00:03
东城尽头,夜色如墨。
这一片地段本就偏僻冷清,日间多为术士、画工与杂修出没,夜晚更是鬼影都无一缕。风过老巷,纸钱翻飞,有猫在屋檐上弓起脊背,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呜咽一声便逃入黑暗。
陆羽自街头而来,步伐稳而不快,身影在夜中仿佛被风一寸寸剥离,只余一道冷煞斜落街心。
术铺门前悬着一张符墙,朱纸上头画着镇户阵纹,表面看上去尚有三分法力波动——是那种低阶却扎实的封印阵,不起眼,却极难强破。寻常术士遇上这门,恐怕得花上半柱香才能试出破解之道。
陆羽却连指尖都未动一下。
他只是站在门前,低头看了那面墙三息,然后——
轰!
一脚踹出。
大阵瞬间炸裂,赤光迸发如火花四射,符纸哀鸣般燃起,阵纹塌陷如瓷面碎裂,整道门被一脚踹得四分五裂。残木飞溅,门后黑暗深处那铺子内部的几盏灵灯骤然灭了,仿佛被这暴力打断了根基。
陆羽踏入。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也没有亮出执法司的腰牌。他不是来走程序的。
术铺内部阴气凝滞,地上洒落着大量半干的符纸,墙角堆着一袋袋残破丹渣,屋中阵法未撤、香火未尽,显然有人正忙于某种高阶术业,不料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打断。
木架上的符册还在轻轻晃动,似是在回响刚才那一脚的余威。
陆羽目光扫过,仅是扫过,便已分辨出屋内所用的禁术残痕——这些不是寻常镇妖防身的小术,而是带有摄灵性质的勾魂画法,其中三道符墨还带着极浅的血色残印,显然是刚绘制未久。
“谁——”
一声惊呼从书案后响起。
是个披发老者,身穿黑裘,半夜仍未安寝,似是守着什么图纸或阵盘,面上还带着未干的墨迹。他才刚露头,那口未张的咒声还未出嗓,就见陆羽右足微动,一道煞意便随着脚下影子涌入屋中。
“轰——”
书案正中炸开。
一刀未出,气先破阵。整张紫檀桌面化作碎木飞屑,卷轴、符笔、油灯、灵砂在空中翻飞,火星炸裂,昏黄的灯芯随即熄灭。
老者瞳孔骤缩,身形飞退。脚下踏出一道紫光圆阵,护身术阵仓皇激发,竟因布设仓促,未稳就被煞意强行压碎,整个人后背撞在墙上,剧震之中咳出一口浓痰般的黑血。
“来查案子的。”
陆羽嗓音低哑,不似怒,不似恨,更无半点波澜。语气如寒铁落地,冷漠得像是例行公事。
老者一惊,念头一动就欲调动灵识,召唤镇宅符灵,哪知才起手印,就听“哐”的一声轻响。
陆羽袖中飞出一物,咔一声钉入墙上,是一截沾着符灰的白骨细条,寒光森然。
那是他刚才踹门时顺手收下的一截“破局符骨”,早被他灌入了一丝噬蛊之气,如今一贴入墙根,整屋灵场骤凝、法流倒卷。
老者顿觉丹田震颤,气息滞涩,连背后的护命法器都断了联系。
“你、你是……”
他话未说完,陆羽已转身朝案后走去。
那儿还残留着几页未干的画稿——纸上画着咒纹人形,脑后生角,双目空洞,脚下踩着人骨砌成的阵圈,画面惊悚至极。
“你们的图,不是画给人看的。”
陆羽低声说道,指腹一抹,纸面泛起一阵黑气,竟隐约传来低泣之音。那是一幅活画,是活人血绘而成。
“是苏列让你画的,还是你们自己也想学?”
他轻声问。
没人回答。
术铺主人蜷缩在墙角,脸色青白,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住,甚至不敢多看陆羽一眼。
陆羽沉默了一息,右袖一振,银钩铁笔落入掌中。
笔未蘸墨,已带杀机。
“说吧,今夜,是我杀你,还是你带我见‘他’。”
墙角那人本是惶惶蜷伏,然而在陆羽踏前一步时,他眼底却忽然一厉,手指一抬,袖中立时飞出数件咒器——符葫、骨铃、断指佩、残页阵盘,全数悬空环绕,灵力震荡间竟激起一阵刺耳尖啸,宛如夜鸦群落自屋中振翅而起。
“哼。”
陆羽不惊反冷笑,目光一凝,随即认出了此人身份。
——图不署名。
沈九音说过的,术士圈里出了名的“供笔匠”。
此辈人不立名、不留姓,靠手艺吃饭,却不问所绘图纸用途;只认钱,只讲术,不认因果,不讲是非。黑市咒图多半出自他们之手,其中不少更牵连活人、落魂、血丹、尸傀。
“原来是你。”
陆羽声音低沉,握刀在手。
“你知道你画过什么?”
“知道。”供笔匠忽然咧嘴笑了,笑容里毫无惧色,反倒带了点癫意:“可我不说。”
话音落下,他手中早捏出一道银符,一抛之下,整间屋子灵光骤亮,一轴三尺图卷自书案断板之中凌空飞起,卷中图阵流转,光纹如浪,隐有焚灭之势。
是要烧档!
——那不是普通的符画,而是魂图,一旦焚毁,不但能抹去痕迹,还能引爆其中的“封魂印记”,将关联之人的魂识一并覆灭。
“晚了。”
陆羽低声吐字,脚下骤踏,煞气如涌。
阎煞刀横空而出,一式“破卷煞”化作三尺寒光,直斩天顶图卷!
“锵——!!”
刀锋如雷,一斩穿云!
图卷未及自焚,便被刀气震得爆开,魂墨翻飞,纸灰漫天洒落,在空中乱舞之际,赫然露出画心中央那一方血色封印——封魂印记!
印记如血滴般鲜红,半浮半沉于破碎卷页之中,似在怨毒低语,又似在呼救哀鸣。
“画这东西,你以为自己真能撇清?”
陆羽冷声质问,缓步逼近。
供笔匠脸色变了变,仍强撑着嘴硬:“我是代笔,我只是受托之人!东西是别人带来的,我……我只是照画,不知道是谁、也不问缘由!”
“是吗?”
陆羽淡声回应。
下一瞬,他骤然发力,一脚踏下!
“咔——”
骨裂声刺耳,那供笔匠膝一软,已被陆羽一脚踹得跪倒在地。陆羽不等他再张口,便抬腿再踏,脚尖精准落在他额心,压得其人动弹不得。
刀尖抵喉,咫尺之间,气血翻涌。
“你画得比他们稳。”
陆羽眼神冰冷,“托命的人会抖,你不会。”
供笔匠瞳孔紧缩,汗水顺着鼻梁滴落。
他咬牙,还欲开口狡辩,忽听耳边低语一声:
“我再问一遍。”
“谁带你画的图,谁给你的印记。”
声音不大,却仿佛刀刃在他心头绕了一圈。
墙角灯灰跳动,照得陆羽半张脸埋入暗影中,只有眼神冷得像从千年尸井中爬出的怨鬼,满身是煞,还不喘气。
供笔匠终于心神崩溃,嘴角一抽,喉咙里发出一声干哑呻吟:
“……苏列,是苏列带图来的。”
陆羽闻言不语,眼底寒光反而微敛几分。
他缓缓收刀,似乎这才打算开一张“听审”的椅子。
“说吧,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替他画?”
供笔匠一声喊出“苏列”之名后,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骨头,颓然瘫坐地上。可就在陆羽稍作收势的刹那,他却猛地翻腕,从指缝间弹出一枚灰白短轴。
“转魂术卷?!”
陆羽眼神一凝,识得此物。
只见那术卷一抖,竟自燃起灰蓝魂焰,纸上浮现出五指印心,仿佛一只握拳的手掌,正将那供笔匠的魂魄硬生生扯出三分!
这是以“断念脱壳”为代价的禁术——转魂术卷。
——舍一半神魂,逃进备用魂偶,苟存一命!
咒卷飞升,纸灰翻卷中,一具藏于暗格中的魂偶破壳而出,那是一具两尺高的小人偶,眉目稀烂,却被注入生魂之气,双目泛光,如受命招魂。
“你留了魂偶?”
陆羽面色如霜,目光一扫,袖口忽然一振。
“封。”
“唰——!!”
屋中忽起无风之动,一面黑幡自他掌中卷出,瞬间展开如墨瀑垂天。幡面九纹齐亮,符线交织,结成一道结界,将整间屋子锁作一炉。
那魂偶刚一动弹,便似撞上一道天网,寸步难行。
“咔——”
结界成环,九重缠锁,那半脱之魂还未合身,便被封线绞住。供笔匠脸色骤变,厉吼一声,想强行推魂而出,反被震得血从口鼻狂涌。
“你布了杀场?!你早——”
“你出卷那刻,我就收了幡。”
陆羽语气冷淡,毫无起伏。
“画得这么稳,你以为我信你没留退路?”
魂线激荡如绞,供笔匠身躯剧震,强行撕裂之下,魂体与血肉欲分未分,痛苦之中他又欲发咒,欲破结界。
——但已来不及。
陆羽已起刀。
长刀在手,阎煞阵纹自刀身浮现,寒芒透骨,如九轮血月回环刀锋,刀未落,杀机已如水满弦、箭在弦。
“九环断魂。”
他低语一声,身影化光!
“嗡——!!”
刀芒如链,一环扣一环,九轮刀意层叠压下,卷着无可回避的绝命气机,瞬间斩落在供笔匠与那魂偶之间!
“——不要!!”
供笔匠凄厉一吼,魂未逃出,身已崩裂!
“砰——!”
咒卷破、魂偶碎、骨肉化灰,那人影如烛火中纸人,硬生生被切成十数道碎片,煞意碾魂,连半缕残识都未逃出幡阵之外。
四下归寂。
纸灰飞舞中,只余一地残图碎页、血气未散,散落成一圈无声的哀鸣。
陆羽收刀入鞘,缓缓踏入残图之前。
他低头,看了那页画了不完整人阵的血墨图卷一眼,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这笔,是你画的。”
随后,他再低一句,像是在和死人算旧账,也像是刀落之后的最终结语。
“那这命,就还你。”
天光破晓,雾未散。
东城术铺巷,一夜之间封了整条街。
十数家术馆同时闭门,门前悬符,不接人、不应声,连常年驻守的几名看符童子也早早被遣走,巷口贴了三层禁行令,连灵猫都不敢踏进半步。
有术士深夜探访,被咒墙反噬,口吐灵血,回家便宣了闭门谢客三月。
传言说,昨夜有人在术铺中祭起九环刀,斩碎魂偶、毁灭封图、封印供笔匠之魂于画中——手段狠、气场足,但更惊悚的是:那人一句废话都没说,只封了一页图,就吓得整个术圈都噤声不语。
镇军接到匿名魂报,那魂报没有落款,只有一行血书:
“图纸自即日起,不再接无署名之托,违者自查,责自问。”
魂报直送镇军总堂,灵堂气震,法钟自鸣。
堂中执掌镇军事务的几位主官本要震怒,细查消息来源,却愣是一夜没查出个由头。那魂报未署名,却以“秘意符火”承魂,需以真念焚心才可发出;更诡的是,此术向来不传,已被列入失传秘术——
如今却出现在东城一夜后。
术士圈炸开,执法司也没能脱身。
次日,沈九音收到一页残破的图纸,是术铺废墟中搜出的最后一页残图,图已焦黑,魂印散尽,只余下一个钉在纸上的血色印章。
印章尚温,印边凹痕还泛着一丝刀锋的气意。
沈九音凝视良久,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才杀一人,他们却怕一圈。”
她说得轻,却也知道,杀的不是人,是规矩。
而陆羽没有答。
他只是将最后一枚印章——那枚染过供笔匠之血的骨印——钉在图纸正中,一锤压下,碎纸上血光乍现,刀气未散。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如锥心冰刃:
“图已封名。”
“下一笔,谁落,我就收谁。”
……
晨曦未散,雾压东城。
一条巷,十数铺,一夜之间全数闭馆封门,符纸横封,咒阵自锁,连最贪财的画符老匠也早早挂出“停业谢客”四字,躲进屋中不敢露面。
术士圈震了。
东城本为碧落城术士聚居地,平日里热闹非常,画符制阵、替人炼煞、接阴断命,红火得很。可今日,这条巷子冷得像坟场。连街角卖纸人的老头都收摊回屋,符香未散,烟火绝了。
更有胆大的外地术客敲门求符,结果被一道咒光弹出三尺,昏倒街头,口吐黑血,醒来后连夜奔逃,临走前一句话传遍四城——
“术圈今晨封印,是因昨夜,有人以杀封图。”
消息如水入油,轰然炸开。
有术士暗查真相,追至镇军处,却只得一纸诡异魂报——
那魂报通体灰白,只有一行血字:
“图纸自即日起,不再接无署名之托,违者自查,责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