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去哪儿啊？”方四意素手攀紧轿壁，指尖几乎要掐进冰晶纹路里。
八抬大轿碾过嶙峋碎石，阴风卷着腥臊气扑面而来，她用袖子掩住鼻息，忽觉轿身猛地一沉。
四周骤然陷入死寂。
青丝垂落云鬓，她将绣鞋轻轻点地，却见抬轿的八匹狼妖化作黑雾遁入岩壁。洞顶倒悬的钟乳石滴落血水，在玄色裙裾上洇开暗红，忽有腥风自上而下掠来——
“竟是个有灵根的。”那妖物舔舐着裂开的嘴角，绿瞳燃起两簇鬼火，利爪骤然暴涨三寸，“可比前头七个丫头滋补。”
素手倏地攥紧袖中暗藏的符咒，方四意忽觉脊背发凉：“你把那些姑娘都吃了？”
如此一来，她便不用担心救与不救了，直接收了这狼妖便是。
方四意下颌微抬，眼尾挑起，指尖叩了叩腰间玉珏：“我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鬼王——”眸光掠过狼妖的獠牙时故意蹙起眉尖，“原是个连化形都学不利索的东西。”
素手翻飞间冰蓝灵光如游丝缠绕指尖，洞窟霎时漫起霜雾。女子足尖点地旋身而起，杏黄裙裾绽开，发间银铃随动作泠泠作响：“顶着狼妖的皮囊也敢掳掠凡人？”
冰晶在她掌心凝作游龙，龙须卷着霜刃直取妖物咽喉，“就让我来好好教教你规矩！”
冰龙挟着摧山裂石之势破空而去，所过之处岩壁绽开霜花。狼妖竖瞳骤缩，利爪刨开地脉没入阴土，堪堪避过这记杀招。龙首撞在钟乳石柱上迸溅万千冰棱，碎晶映得少女面容愈发明艳。
“倒会躲！”方四意并指掐诀，洞顶垂落的水珠忽如银蛇狂舞。十二道冰晶锁链自八方袭来，锁链相击声似玉磬清鸣：“束水咒可不是你能破的……”
话音未落却见狼妖破土而出，妖风裹挟着腐骨黑雾撞上水链。滋滋作响间灵咒溃作漫天水雾，少女瞳孔微缩，反手召出犀月棒横在身前。玄铁棍身与妖爪相撞迸出火星，冰晶护盾应声浮现，裂纹蛛网般在护盾上蔓延。
方四意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她咬了咬牙，强忍着疼痛，再次挥动犀月棒，向着狼妖发起攻击。
“我得学学位移，当个呆C太吃亏了！”
狼妖似乎也被方四意的顽强所激怒，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周身妖力的气息疯狂翻涌，攻击愈发猛烈。
碎冰混着冷汗浸透罗衫，方四意忽然瞥见妖物灵台倏骤然迸发紫气——原来这就是林和说的“妖气”。
方四意纤薄背脊抵着腥风，唇瓣咬出胭脂血痕。月光掠过她汗湿的额角，冰晶护盾在爪影里发出霜花般破碎的声响。
犀月棒震颤着迸出火星，每记格挡都震得她腕骨发麻，青玉镯磕在玄铁棒身上叮当乱响。
狼妖利爪划过盾面时，少女突然踉跄着倒退三步。绯色裙裾在碎石间拖出蜿蜒血痕，眼尾泛起薄红：“别过来……”破碎尾音未落，那妖兽已挟着腥膻妖气扑来，獠牙距她咽喉仅剩三寸。
“凝！”
清叱声裹挟着霜雪气息炸开。
方四意指尖迸出冰蓝色灵纹，玄冰以她足尖为圆心疯狂漫卷。狼妖金瞳中映出女子凌空结印的身影——寒雾缠上它的筋肉，转瞬凝成剔透冰棺。
染血的云纹广袖扬起，水色咒链已缠上妖兽咽喉。方四意踩着它塌陷的胸骨俯身，发簪垂落的流苏扫过冰面：“再说一遍？那些姑娘在哪儿？”
狼妖喉管溢出沙哑怪笑，染血的獠牙开合：“皮肉炼作灯油，骨髓熬成丹丸，那些人族姑娘……”它突然剧烈抽搐，水绳缩紧的刺啦声淹没了未尽之言。
月光穿透洞顶裂隙落在方四意发颤的睫毛上，她攥着那把木梳的指节泛白。
那木梳是老伯女儿用过的。
灵力自丹田抽丝般涌向指尖，绕过木梳子打了个转儿，却只凝成只蔫头耷脑的寻人蝶，扑棱两下便消散了。
方四意心中一沉，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知道这狼妖没有撒谎——那些姑娘，真的……
“管他呢，先把你收了，等到你化成水了，就算她们问起来，我也只说，你把她们都吃了。”方四意冷哼一声，将狼妖收入化妖囊。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传来的阵阵剧痛，脸微微泛白。
她缓缓地向着山洞外走去，脚步有些虚浮。可当走到洞口时，一道透明的结界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什么鬼？”方四意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疑惑。
结界泛着幽黄波纹。
方四意指尖掐进掌心，隔着半透明屏障望见清泉踉跄——分明近在咫尺，却似隔着九重天堑。
“清泉！是我啊！”
清泉似乎看不见她。
“破！”她忽而暴喝，广袖翻涌间霜雪骤凝。寒霜凝成的巨龙挟裹破空之声轰然撞向屏障，却在触到结界刹那发出金戈相击的刺耳鸣响。
结界骤然迸射刺目华光，将十成灵力原封不动地反击回来。
方四意喉头腥甜，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撞上青岩。后背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强撑着支起半身，指尖抚过心口：“该死……咳……这狼妖分明修为浅薄……”殷红顺着唇角蜿蜒而下，在玄色衣襟洇开暗色血花。
碎石簌簌滚落间，她忽而扬声：“冉冉……”尾音未散，月轮中倏然坠落一道雪色惊鸿。
那人银发如星河倒悬垂落腰间，玄纹云靴踏碎满地月华，绛唇却抿成冷冽弧度。
“灵台里养着树灵，倒嫌小爷住处寒酸？”冉冉广袖翻飞如鹤翼，玉雕般的指节扣住她腕间命脉，寒潭似的眸子忽而漾起涟漪：“你怎么这么莽撞！遇到危险不知道叫小爷我出来？”
指尖灵力流转处，只见女子手腕间蜿蜒着蛛网般的黑纹，正蚕食着肌肤。
他脸色一变：“你中妖毒了，得赶快解毒。”
方四意猛然攥紧腰间化妖囊，“那畜牲竟敢下毒……我把它叫出来，打的它……”话音未落便被剧痛截断，青岩上登时绽开数道冰裂纹。
冉冉掌心覆住她伤口，声线却淬了寒冰：“化妖囊需以九转乾坤诀开启，你当林和那人的禁制是儿戏？你把妖收进去了，是放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