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明翰的码头区,如今是华人帮的天下。
以前那些杂七杂八的小势力,要么被打服了,要么自己滚蛋了。
码头上飘扬的,不再是乱七八糟的旗帜,而是统一的、代表着华人帮的标识。
虽然那标识设计得……嗯,有点一言难尽,但它代表着秩序,罗夏的秩序。
一艘货轮缓缓靠岸,巨大的吊臂开始忙碌。
穿着统一黑色工装的华人帮成员,取代了以往那些懒散的地痞,动作麻利地指挥着卸货。
不再有偷摸扒窃,不再有故意刁难,一切井井有条。
“罗爷定的规矩,谁敢乱来,直接扔海里喂鱼!”一个监工模样的汉子对着手下吼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批货要是出了岔子,你们知道后果!”
码头仓库里,悭哥正拿着账本,眉头紧锁,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旁边的几个账房先生,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悭哥,这个月的数,比上个月又多了三成!”一个账房先生兴奋地报告,“光是码头的保护费和管理费,就够养活大半个帮了!还不算那些场子……”
悭哥点点头,放下账本:“告诉弟兄们,手脚干净点。罗爷说了,咱们现在不光要做黑的,也要做白的。那些运输公司和小工厂,刚起步,不能出乱子。”
“明白!”
华人帮的地盘,早已不限于华人街和码头。
伯明翰东区、南区的一些灰色地带,甚至一些原本属于意大利佬或者爱尔兰帮的地盘,现在都插上了华人帮的旗。
赌场、酒吧、妓院,这些传统的来钱路子,生意更是火爆得不行。以前那些场子,老板见了华人帮的人都得点头哈腰,生怕被砸了场子。
现在?他们是主动上供,只求华人帮能多派几个人过去“维持秩序”。
罗夏的名字,在伯明翰,几乎成了传奇。
有人说他是魔鬼,一夜之间踏平了军方背景的势力;有人说他是枭雄,手段狠辣却又懂得收买人心;还有人说他是新的“地下皇帝”,举手投足间就能决定伯明翰地下世界的格局。
金龙酒楼,如今已经成了华人帮事实上的总部。虽然外表修葺一新,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晚大战的硝烟味。
顶层的豪华包厢里,罗夏坐在主位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打火机。悭哥和陈黑子分坐两旁。
“罗爷,这是南区肥彪送来的,”悭哥将一份礼单递过去,“说是孝敬您的,想请您赏光,去他的新赌场剪彩。”
罗夏连看都没看那礼单:“肥彪?之前意大利佬的人吧?墙头草。”
悭哥笑了笑:“是。不过现在倒是挺懂事,每个月孝敬都没少过。”
“让他老实点就行,剪彩就不必了。”罗夏淡淡地说,“咱们的人手,盯紧点,别让他搞小动作。”
“是。”
陈黑子在一旁擦拭着他的左轮手枪,闻言瓮声瓮气地开口:“罗爷,要我说,这些墙头草留着也是祸害,不如……”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黑子,现在不是打打杀杀的时候。”罗夏看了他一眼,“水至清则无鱼。留着他们,还能给咱们挡挡风,顺便收点钱,何乐而不为?真要清理,也得等咱们彻底站稳了再说。”
陈黑子撇撇嘴,没再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还是觉得一劳永逸比较好。
“对了,罗爷,”悭哥想起一事,“最近伦敦、利物浦那边,有几个华人堂口派人过来,说是想……想拜见您,跟咱们‘交流交流’。”
“哦?”罗夏挑了挑眉,“外地的?”
“嗯,都是些老牌的华人组织,以前跟咱们这边没什么交集。估计是听到风声,知道伯明翰现在是咱们华人帮说了算,想来探探路,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或者……干脆想依附咱们。”悭哥分析道。
“好事啊!”陈黑子眼睛一亮,“咱们华人帮现在这么威风,连外地都来抱大腿了!罗爷,干脆把他们都收了,以后咱们就是全英国最大的华人帮派!”
罗夏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没说话。
悭哥咳嗽一声:“黑子,没那么简单。这些外地帮派,根基深厚,关系复杂,贸然插手,是福是祸还不好说。而且,树大招风啊……”
“怕什么?谁不服,打到他服!”陈黑子梗着脖子。
“打?打完了呢?”罗夏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让陈黑子闭上了嘴,“地盘谁管?人手够吗?当地的关系怎么处理?警察呢?其他帮派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陈黑子哑口无言。
罗夏看向悭哥:“回绝他们,就说华人帮现在内部事务繁忙,暂时无暇他顾。不过,可以留下联系方式,表示以后有机会可以‘加强联系’。”
“我明白了,罗爷。先稳住,看看情况再说。”悭哥心领神会。
“嗯。”罗夏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华人街比以前更繁华了,店铺林立,人来人往,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但这繁华之下,隐藏着多少暗流,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罗夏问,没有回头。
悭哥神色凝重了一些:“有几件事,可能需要您留意。”
“说。”
“第一,是警方那边。坎贝尔那个老家伙,最近好像消停了不少,明面上没再找咱们麻烦。但是……”悭哥顿了顿,“我收到风声,税务局和海关的人,最近查咱们投资的那几个‘干净’生意查得很勤,问的问题也很刁钻。我怀疑,是坎贝尔在背后搞鬼,想从经济上卡咱们脖子。”
罗夏冷笑一声:“果然是条老狗,明着不行就来阴的。查账?让他查!吩咐下去,所有账目做得滴水不漏,实在不行,就找几个替死鬼出来顶罪。他想抓把柄?没那么容易。”
“是。我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悭哥应道,“第二件事……可能更麻烦。”
“跟军方有关?”罗夏转过身,眼神锐利起来。
悭哥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尔顿那家伙嘴不严,虽然撬出来的东西不多,但能确定,上次袭击咱们的那伙人,只是军方某个激进派系的一部分。他们的计划被咱们破坏了,道尔顿也被俘,这事儿……恐怕已经惊动了更高层的人物。”
“更高层?”罗夏皱起眉头。这意味着对手的能量,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是的。最近有情报显示,军方内部有一些不寻常的调动和调查,似乎与伯明翰有关。虽然还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咱们,但……感觉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悭哥的表情很严肃,“罗爷,这帮人手里有咱们没见过的武器,而且行事毫无顾忌,如果他们真要报复……”
“报复?”罗夏眼神冰冷,“那就让他们来。上次他们没能踏平华人街,下次也一样。通知下去,加强戒备,尤其是武器库和几个重要据点。另外,道尔顿那颗棋子,暂时还不能动。”
他需要道尔顿活着,作为一个筹码,也作为一个可能的突破口,去了解更多关于那个神秘军方派系的信息。
陈黑子在一旁听着,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妈的!这帮当兵的,真以为咱们好欺负?上次就该把那个道尔顿直接宰了!”
“杀了他,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激化矛盾。”罗夏摇头,“留着他,至少能让对方投鼠忌器。”
“那……咱们也不能一直这么被动等着吧?”陈黑子有些憋屈。
“当然不会。”罗夏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他们想玩阴的,咱们就陪他们玩。悭哥,你安排人,想办法把军方内部可能存在派系斗争、盗窃实验武器的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一些……对军方不满,或者有野心的政客、记者。”
悭哥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借刀杀人?”
“不,是搅浑水。”罗夏说,“水浑了,才好摸鱼。让他们内部先乱起来,咱们才有喘息和反击的机会。”
“高!实在是高!”悭哥忍不住赞叹。
“还有第三件事,”悭哥继续说道,“是咱们内部的。”
“哦?”罗夏看向他。
“帮里扩张太快,提拔了不少新人。有些人……位置坐高了,心思就活络了。”悭哥斟酌着词句,“最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说有些人不太服气老人,觉得现在是新时代了,想拉帮结派,搞自己的小山头。”
陈黑子一拍桌子:“妈的!谁敢?老子去拧了他的脑袋!”
“黑子!”罗夏制止了他,“别冲动。有野心,不一定是坏事,说明有上进心。关键是,他们的野心用在什么地方。是想为帮派做大做强,还是只顾着自己捞好处,甚至想取而代之?”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两人:“这事儿,你们俩多留心。敲打一下,让他们知道规矩。如果只是想多分点好处,可以谈。但如果想搞分裂,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明白!”悭哥和陈黑子齐声应道。
安排完这些,包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繁华之下,危机四伏。
坎贝尔的经济绞杀,军方的潜在报复,内部可能滋生的野心……就像三座大山,压在刚刚崛起的华人帮头顶。
罗夏端起桌上的酒杯,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他现在是伯明翰的“地下皇帝”,风光无限,权势滔天。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宝座是建立在火山口上的。脚下的岩浆随时可能喷发,将他和整个华人帮吞噬。
那种熟悉的,如影随形的危机感,再次涌上心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罗爷,您好像……有心事?”悭哥察觉到了罗夏情绪的细微变化。
罗夏晃了晃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
“没什么。”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只是觉得,这天底下,没有永远的太平盛世。”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两人:“打起精神来。暴风雨,可能很快就要来了。”
说完,他推门而出,留下悭哥和陈黑子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外面的走廊里,依旧是喧嚣和奉承。穿着旗袍的服务员,毕恭毕敬地向他问好。来往的帮派头目,脸上堆满了敬畏的笑容。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那么稳固。
但罗夏知道,这只是表象。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他享受着权力带来的荣光,也必须承受这顶王冠带来的沉重压力和无尽风险。
更大的风暴?会是什么呢?军方?警察?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