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了安全区,那个外国老人又呜哩哇啦说了一通,翻译说:“你们来到这个地方,可以放心,这里是国际安全区,日本人不能来这个地方,只是,你们要服从管理,不能闹事。”
二赖子只想早点找个地方为伤员们治伤,因此不耐烦地说:“我们不闹事!”
老人没有计较二赖子的态a度,又对孙元良呜哩哇啦说了几句,翻译说:“非常荣幸能见到孙将军,孙将军这样尊贵的人物不能住在这里,请孙先生请跟我走。”
孙元良问:“他要我去哪里?”
翻译说:“放心吧,我们会安排一个妥当的地方,保证绝对安全。”
孙元良对他的几个手下说:“那我们走吧。”
孙元良看了一眼二赖子,对二赖子说:“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就此别过,他日后会有期。”
二赖子看了一眼孙元良,没有回话,心里有点鄙夷孙元良,同生共死了一回,却只顾自己丢下他们不管,太没人情味了。
据说后来那个外国老人亲自将孙元良安排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顶层密室里居住。
孙元良这个人毁誉参半,有人说他是“飞将军”,三次丢下自己部队不管,只顾自己逃跑,但南京保卫战他并没有逃跑,所有高级将领死的死,撤的撤,跑的跑,只有他被困在南京城内。
这种事后人难于考证,也没多大意义,毕竟,在那个年月,他还是打过小鬼子流过血的。
也许他是牛皋程咬金一类的福将吧,一个带兵打仗的人能活到一百多岁,也算是一种本事。
孙元良走后,立刻就有戴着袖标的人过来为二赖子他们安排了地方,轻重伤员也得到了治疗。
说是安排,其实就是划一块地方让他们休息,安全区内乱糟糟的人满为患,能有一个地方坐就很不错了。
二赖子叫队员们向难民们讨要了一些衣服,让队员们干脆换上老百姓的衣服,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一来大家都很疲惫,需要休息,二来别动队基本都带伤,有几个还比较严重,必须休养,所以二赖子决定在安全区待几天。
接下来的几天还算平静,二赖子他们得到了休息,伤员们因为有二赖子的膏丸,身体恢复很快,二赖子心里略安一点。
只有一点,安全区的饭食太难吃,男人还好一点,姚梦琪是吃过苦的人,也不怕艰苦,可是莫若雨、宋潆泓、龙雅静却拨拉着蚕豆饭难以下咽。
莫若雨对二赖子说:“赖子哥,这饭如何吃呀!”
二赖子道:“如何吃?往嘴里一扒,鼓眼一吞,不就吃下了!”
莫若雨苦着脸道:“我实在吞不下去。”
二赖子道:“我的大小姐,现在不是你在你爸爸面前撒娇的时候,你还是克服一下吧。”
听到二赖子说到自己的爸爸,莫若雨想起这些日子九死一生的经历,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就出来了。
二赖子见了,心里十分后悔提到莫少初,惹得莫若雨伤心,想起莫少初临终的嘱托,就赶快哄着莫若雨说道:“莫姐姐,我给你道歉,我这就去给你找吃的,你快别哭了。”
又向姚梦琪使了个眼色,姚梦琪就赶紧坐在莫若雨身边安慰道:“莫姐姐,你先忍耐一下,熬过这阵就好了。”
宋潆泓和龙雅静也过来安慰,二赖子赶紧跑去找吃的。
二赖子在安全区转了一圈,左转右转,才找到安全区的伙房。
伙房里的炊事员都在忙碌,只有一个瘦子在抹灶台,二赖子走了进去,却被那个瘦子拦住了,瘦子叱道:“这个地方是你来的吗?快走快走!”
二赖子为了能让莫若雨吃到好一点的饭食,不得不耐着性子笑道:“这位大哥,这里的蚕豆饭太难吃了,我们那一位重伤员怎么也吃不下去,求求你给点米饭好不。”
那瘦子说道:“不是我们不给你们好吃的,实在是没有,就是这种蚕豆饭也不知能吃多久,安全区也不知有多少伤员,还不是都是吃的这种饭?”
二赖子夸张地说:“可是我们那个伤员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刚动完手术,连嘴巴都张不开,再这样下去就会饿死的!”
瘦子摊开手说:“这我有什么办法。”
二赖子嬉皮笑脸地说:“好大哥,你一定有办法,你积积德行行好,你多子多孙多福,你发大财,你延年益寿活一千岁——你就给点吧。”
那个瘦子被纠缠不过,只得说道:“好好好,我给你找,我怕了你。”
瘦子打开柜门找吃的,二赖子跟了进去,一眼瞥见里面有面包烙饼之类的,就存了心。
瘦子拿了一只碗在一个蒸笼里盛了一碗米饭,又夹了一点小菜,端给二赖子说:“行了你拿去吧,再不要来了。”
二赖子满心高兴地端着米饭回到住处,对莫若雨说:“莫姐姐,饭来了。”
莫若雨见二赖子去了好一会,还特地为她找来吃的,心里很感激,也很满足。
她破涕为笑,接过饭对二赖子说:“赖子哥,谢谢你。”
二赖子道:“不谢,应该的。”
莫若雨不想一个人享用,要分给其他几个女战士,其他女战士不肯,几人推来让去,二赖子就说:“你吃吧,到了晚上我再想办法给你们弄点好吃的。”
到了下半夜,二赖子悄悄起身,他一动姚梦琪就醒了,轻声道:“哥,你要去干什么?”
二赖子嘘了一声,悄声道:“你等着,我去给你们弄点好吃的。”
姚梦琪道:“我也去。”
二赖子道:“两人动静大,我一个人就行,一会就回来。”
姚梦琪觉得有理,而且不是打仗,姚梦琪就没有坚持。
二赖子过去做过梁上君子,对于夜晚如何隐蔽行事很有经验,溜门撬锁更是行家里手,所以很容易就潜进了伙房,就像在自家屋里一样翻找起来。
他已经知道那个厨柜里有面包奶酪烙饼,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不敢贪心多拿,因为他也知道,安全区要养活几十万人很不容易。
他只是给几个女队员拿了点面包等食品,很快就回到了休息的地方。
姚梦琪没有睡,还在等他,他给了姚梦琪两张烙饼一个面包,又摇醒莫若雨、宋潆泓、龙雅静,将面包奶酪等给了他们,并说:“悄悄吃,别弄出动静。”
莫若雨非常高兴,她不管二赖子是偷来的还是怎么弄来的,二赖子能如此上心,说明二赖子还是很在乎她的。
姚梦琪将一张烙饼和那个面包要给二赖子,二赖子说道:“你吃吧,我在厨房早就吃撑了。”
其实二赖子什么也没吃。
姚梦琪将信将疑,二赖子在他耳边轻声笑道:“你哥哥是个吃亏的人吗?”
姚梦琪这才开始吃起来。
好多天没有吃过如此好的美食,几个女战士也不顾形象狼吞虎咽起来,一会就一扫而光。
吃完了,二赖子笑道:“好吃不?”
众女战士都说好吃,莫若雨还特地说了一声:“赖子哥,你真好。”
二赖子道:“知道赖子哥好就行了,快睡吧,明天还不知道是怎么样呢!”
这几天各种消息纷至沓来,都是小鬼子暴虐的消息,其中两条消息引起了二赖子的注意。
一条是宪兵司令萧山令殉国。
萧山令的同乡下属陈辑川曾劝萧山令;“我们的装备太差了,守城的部队又是临时拼凑的疲惫之师,要想指望援军很难,守军虽然英勇,但牺牲惨重,还应度势应变,以保全自己的安全。”
萧山令脸色一肃,毅然答道;“受命拱卫首都,防守无方,无以对党国,杀敌不力,无以对金陵老小,贪生怕死,俯首称奴,何脸见江东父老,我走了,南京的老百姓怎么办?”
南京守军突围命令下达后,除83军、66军按军令绕栖霞山突围外,其余全部夺路涌向下关。因为唐生智搞背水一战的把戏,所有船只被送至北岸,仓促间只有少数几只船在渡人,故数十万军民争相抢渡,乱成一团。
萧山令镇定指挥,命令大部宪兵到蛇山、龙蟠山阻击小鬼子,自己则率部拆屋扎筏,掩护军民渡江。
好几次萧山令被下属推到筏上,但他几次都挣脱上岸,仍然指挥宪兵一边掩护老百姓,一边扎筏抢渡。
但下关仍有三分之二的军民无法渡江。
13日,小鬼子涌向下关,萧山令所部宪兵子弹打光了,只得与小鬼子展开肉搏血战,激战5小时,终因众寡悬殊,背水无援,数千将士壮烈牺牲。
萧山令大义凛然,举枪自戕殉国,血染金陵,以自己的义举,实现了“誓与南京共存亡”的诺言,时年45岁。
二赖子与萧山令有一面之缘,他对萧山令的印象很好,因此,他对萧山令的殉国既敬仰又很惋惜。
第二条消息是小鬼子已经封锁了长江和南京城城门,对南京城的军民开始了大规模的烧杀淫掠,南京城到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南京城浓烟滚滚,许多国宝也被小鬼子洗劫一空。
二赖子徒叹奈何,凭自己和羊角别动队的力量,无法扭转南京城现在的局势。
而且,二赖子从中嗅到了现在要从南京城突围,比登天还难的信息,相对而言,安全区还算安全。
二赖子就打算在安全区躲一阵子,等南京城稍微平静一点再想办法逃出去。
但接下来的事很快就让他改变了主意。
现在安全区并不只是二赖子他们羊角别动队的这些国军,还有许多无路可去解除了武装的国军将士。按照安全区的说法是只要国军解除了武装,小鬼子就会将他们当战俘对待,不会杀他们,可事实上并非如此,小鬼子这群恶兽才不会心慈手软。
这一天二赖子正在检查伤员们的伤势,轻伤员已经痊愈,重伤员也好得差不多了,他心里本来是很高兴的。
可是这种好心情才开始一会儿,就听得安全区里一片骚乱,还有枪声。
许多人惊慌失措地四处奔跑,二赖子拉住一个人问是怎么回事,那个人惊魂不定地说:“小鬼子来了,小鬼子杀人了!”
二赖子朝着枪响处跑去,就见地上好几十个穿着破烂衣服、满脸污垢的人倒在血泊中,旁边几个外国人对着几十个小鬼子呜哩哇啦大声说着话,显得很生气。
一个小鬼子军官使劲推了一下一个戴眼镜的瘦高外国人,因为他正指着小鬼子在呜哩哇啦发脾气。
那个外国眼镜被推得摔倒在地,小鬼子军官将指挥刀拔出一半,瞪视着那个外国眼镜。
但外国眼镜毫不畏惧,仍然在大声叫喊,那个拔刀的小鬼子军官就要发作,但被另一个小鬼子军官拉住了。这个外国眼镜是德国人,对于德国人,因为是同盟国的关系,小鬼子也不敢下手。
二赖子目呲欲裂,就要冲过去结果了那个小鬼子军官,却被姚梦琪、吕弘阳、廖伟东等人拼命拉住。吕弘阳低声说:“不能在这里杀小鬼子,小鬼子死在安全区,小鬼子一定会来报复,那会连累很多人的。”
二赖子气得浑身发抖,但他也知道不能鲁莽行事,他必须要忍,他在心里狠狠说:“等着吧小鬼子,老子一定要你们加倍偿还!”
小鬼子趾高气扬地走了,二赖子只气得连连跺脚。
安全区的许多难民吓得脸色发白,纷纷说道:“这怎么得了,安全区也不安全了!”
被杀害的那些解除了武装的军人被安全区的管理人员拉走去处理了,二赖子也被姚梦琪拉着回到住地。二赖子一下午都铁青着脸没有说话,他在思谋着自己这些人该怎么办。
傍晚时又发生了一件事,一大批小鬼子涌入了安全区,见女人就强暴,还拉走了许多女人。
二赖子简直气得不能自已,他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眼看着小鬼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暴虐却无所作为,他只能狠狠抽自己耳光。
姚梦琪在一旁拼命捉住二赖子的手不让他打自己,她眼中流泪道:“哥,这怎么能怪你,要不是在安全区怕连累了其他老百姓,怎么也不会便宜了这帮畜生!”
二赖子见姚梦琪哭,立刻停止了抽打自己,哄着姚梦琪说:“小妹你别伤心了,我不打自己了,我们要去打小鬼子!”
二赖子心里暗暗做了决定,这里一刻也不能呆了,再呆下去看到小鬼子作恶不能杀,他会疯了的。
他对羊角别动队的队员们说:“大家赶紧准备好,今晚我们就离开安全区,突围出去。”
停了停又对众人说:“以后无论哪次行动,我们大家都要特别关照女队员,尤其是我和吕大哥、东北、麻子、西北佬、杜大哥,哪怕是牺牲我们自己,也一定要绝对保证她们的安全。”
吕弘阳说:“赖子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让她们有事的。”
众人也纷纷表态,二赖子说:“这就好。”
几个女队员听了,眼睛里流着泪,心里却暖暖的。
入夜,二赖子带着羊角别动队的队员们悄悄离开了安全区,在安全区外将他们隐藏的武器取出来,继续向城外摸去。
二赖子一马当先,凭着记忆,沿着来安全区的来路向中华门摸去。
二赖子心中怀着复仇的怒火,一路上见到小股小鬼子,就毫不客气地带着羊角别动队的队员们摸上去干掉,遇到大股小鬼子就避开,以免招来更多的小鬼子,到时就难脱身了。
很快就摸到了中华门。
二赖子见中华门现在已经被小鬼子封锁了,不但城墙上有许多小鬼子守卫,中华门城门口也有许多小鬼子站岗,还摆着拒马拦在路当中,从中华门突围出去不可能。
但这难不倒二赖子。二赖子带着众人离开中华门,到了没有小鬼子的地方,二赖子对吕弘阳说:“你们在下面等着,我先上去,等我找到没有小鬼子的地方再拉你们上去。”
吕弘阳“嗯”了一声。
二赖子又对姚梦琪说:“你也在下面等着,我一个人目标小,小鬼子发现不了我。”
姚梦琪也点点头。
其实二十来米高的城墙二赖子就是不借助工具也能很轻巧爬上去,但他为了省力,还是取出索钩朝上一抖,索钩就抓住了城墙墙头,接着二赖子就像一只狸猫一样一下就爬了上去。
到了城墙边,二赖子探头一望,见这段城墙上并没有小鬼子守卫,但有小鬼子在巡逻。
二赖子吊住城墙边待了一会,观察到小鬼子的巡逻队大约十五分钟巡逻一次,就心里有了数。
他立刻返身下了城墙,对队员们说:“等下我放下绳子你们就赶快爬上去,一定要快,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说着,他又爬上城墙。
二赖子一上去,姚梦琪马上顺着索钩爬上来了。
两人吊在城墙边等小鬼子巡逻队一走,二赖子马上放了一根绳子下去,姚梦琪也放了一根绳子下去,与二赖子一起又拉上来两个队员。
根本就没用十五分钟,所有人就上来了,但二赖子计算了一下,小鬼子巡逻队很快就来了,就叫所有人用手攀住城墙吊在城墙边隐蔽,等小鬼子巡逻队过去了,就赶快攀上城墙,到了城墙另一边,叫大家赶快抓着绳子缒下去。
二赖子留了姚梦琪在最后。
躲了几次巡逻队,二赖子心里不甘,他想着要干掉几个小鬼子出气。
二赖子叫姚梦琪攀住城墙吊在城墙外隐蔽,自己则跑到另一边攀住另一边的城墙隐蔽着,等巡逻队来了,二赖子手上一掼劲,就飞了起来,越过城墙从小鬼子巡逻队后面悄无声息扑向小鬼子。
一边姚梦琪看二赖子飞上城头,也像二赖子一样越过城墙,从另一边扑向小鬼子。
这队小鬼子只有五个小鬼子,他们在城楼上巡逻已经许多天了一直平安无事,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今晚竟是他们侵略中国的死期。
二赖子和姚梦琪的身手那是毋庸赘述,很快就干净利索地干掉了那五个小鬼子。
干掉了小鬼子,二赖子这才像是出了一口气似的,也不管暴露不暴露,轻声对姚梦琪说:“小妹,我们也下去。”
攀着索钩缒了下去,二赖子和姚梦琪手一抖,索钩就掉了下去。吕弘阳一见二赖子就问:“怎么才下来?”
二赖子笑道:“顺便把几个巡逻的小鬼子送回他们姥姥家了。”
二赖子收回索钩正要带着大家走,却见城墙上小鬼子在大声喧嚷,又见有手电光在往城墙下晃。
二赖子和姚梦琪杀了小鬼子的巡逻队,死尸却被另外的巡逻队发现了,二赖子他们刚下城墙没有很好的隐蔽处,很快就被发现了,就有小鬼子朝着城墙下放枪。
二赖子只喊了一声“跑!”就拉着姚梦琪带着别动队向着原来新编501师驻扎的禄口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