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滢月经过高速运转后的头脑晕沉,她的视线从庄素香过分合身的黑色皮衣上一直向下,看到庄素香的脚上穿着一双马丁靴,黑色的鞋面,银色的铆钉,深红色的鞋带,还有特殊的鞋底。
她的视野仍然向下,划过了绿色的草叶和棕色的地面,流动的色块像是梵高画出来的,江滢月就在这种略带迷幻的感觉中晕死过去了。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床头还有穿着小裙子的小鸭子玩偶。她打开厚厚的遮光窗帘,阳光一下子刺得她睁不开眼,她看到窗外一张肉嘟嘟的脸贴在栏杆上,罗敏的娃娃头也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
“我是大怪兽,来抓你啦!抓住就把你吃掉!”
她喃喃一句,“吃了我就不陪你玩了。”
罗敏听了这话只是笑嘻嘻地看她。她还有起床气,先拉上窗帘换下睡衣。今天是周日不用上课,她穿上简单的白T恤灰格子短裤,又坐在贴着魔法少女小圆贴纸的书桌前,把头发梳好,她将黑色长发直梳的又直又柔顺,她确定罗敏一定会坐在草坪外的长椅上等她。
江滢月跑到外面时,一眼没看到罗敏,好几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男少女后背挡住了她的视线。
江滢月径直走过他们身边,罗敏低头蹲在地上小声地啜泣,她随身带着的棕熊大头斜挎包被倒尽了扔在一边,里面的东西倾洒一地。棒棒糖、鲨鱼头形状的笔袋、有很多涂鸦的教科书,放在蓝色小布包里的卫生巾。
江滢月拉着罗敏来到自己家,打开衣柜给她找换洗衣服。罗敏此时不哭了,却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嗝,大眼睛盯住了江滢月,还将捡回来的一个棒棒糖塞进了自己嘴里,小小的兔牙咬着棒棒糖的表面,留下一个个发白的牙印。
江滢月心中忽然多了一股气,手上的动作不免用力。
“你为什么不早点叫我?这些家伙推你、扔你东西,你就算打不过他们,也可以大哭大叫。我听到了会马上出去,保安听见了也会赶走他们!实在不行我也还可以告诉我妈妈!再不行我就找到他们的家长,当面告诉他们,他们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不相信就没人管得了他们!”
罗敏又开心眯起眼睛笑,脏脏的手搓裤子上的污迹,只会变得更脏。
“我不想他们也欺负你。”
江滢月翻衣服的手停住了,她抽出徐秀兰给她新买的小雏菊碎花连衣裙,又抽出一条有小鹿印花的红色毯子,扔给罗敏。
“你管他们干什么?我就是要跟你一起玩儿。看他们谁敢惹我。”
罗敏有些愣愣的,她一直像面具一样凝结在脸上的虚假笑容裂开了,绽放了更加自然的笑容,和背后的阳光一起迷了江滢月的眼。
江滢月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她瞪大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病房里。窗户前还有徐秀兰换上的遮光窗帘。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她们多大?15岁?16岁?回家查查当时的交换日记应该能想起来。男孩女孩已经开始有了明显不同的年纪,小团体里受欺负的一般是同性别的人。但是罗敏不一样。虽然外表看起来和旁人一样,但她的智力水平大概和八九岁孩子一样。她被很多喜欢看别人笑话的孩子找麻烦。江滢月一直保护着罗敏,因为她们从小就在一起。
这件事过去太久,她已经忘记了很多细节,但在梦中她忽然又想起来了,她甚至清楚记得丢给罗敏毯子的详细花纹。
她身上衣服已经重新被换成了病号服,但她的嘴里仍然有发酸的河水味道,手掌上有在地面擦伤的痕迹,受伤的左耳包扎起来。她新买的手机放在她的床头柜上充电的,显示时间是8月25日,星期一,早上9:08。
一切都在提醒她,她从病房溜走被锤老爷追击的情况并非梦境。
她想要从床上坐起,胸前一阵刺痛,她眼前一黑,再次砸在了床上,精神却因为这一下变得更清明了。她暂时不去考虑怎么又回到的医院,而是直接走出病房奔向电梯,她经过护士站时,被坐在里面的苏迅叫住了。
“小月,你要去哪里?”
“你知道昨天被送到急诊的受害者和目击证人在哪个病房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苏迅的眼神充满防备,坐在她旁边的另一个叫小红的护士也是同样。针对此次事件,医院的领导专门召集大会,告知各个口径的负责人,要积极配合警察工作,绝不泄露病人的信息。
“这对我很重要,他的案件就是我的案件!”
可能是被江滢月的表情打动了,苏迅无奈地摇摇头。
“你见不到他们,受害者伤得很重,还在抢救中。目击证人受到的打击太大,对人有极大的攻击性,她被安置在隔离病房里。”
“隔离病房在哪里?”
“我就是告诉你在4栋你也进不去,那里的病房只有精神科的主任医师才有门禁卡。”
江滢月还没问出精神科的主任医师是谁,徐秀兰和庄素香就一起走过来了。
徐秀兰看见江滢月敛起了笑容,充满嫌弃地呵斥她道:“你还乱动什么?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住个院都不消停,要不是小香发现了你,你还不知道死在哪里!你要找小香什么时候找不行!”
江滢月听明白了,庄素香送她回来后,声称江滢月是为了找她才逃出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