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吃饱如何比武？

嵇绍猛点头：“臣看到了。这文鸯将军，真乃武曲下凡呐！这等威风飒爽，真教微臣敬佩万分。”

“既然看到了，准备怎么干？”司马衷单刀直入。

“此事好办。等今天宴会散场，微臣就寻一个机会，与文鸯将军密谈。今日发生的事对陛下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将大大增加关内侯归心的几率。”

嵇绍淡淡一笑，若是没有今日之事，自己还真不好找切入点。

现在嵇绍不仅摸清了文鸯对杨骏的态度，还能以这事来打开话题。

“嗯，放心去做，朕相信你。”司马衷点点头，表示对嵇绍的信任。

嵇绍领命之后，便在位子上坐正了，没有贸然出动，而是继续观察宴会上各人的表现。

杨骏此时已经带着私卫离开了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宴席他已经无心再吃下去。

文鸯则是一个人坐在酒案前，喝着闷酒。身旁偶尔过来一两位正直的大臣，与他笑谈两句，便也离开了。

大多数臣子还是保持着距离和观望，毕竟这个时候，文鸯可以说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嵇绍见文鸯面前竟然只有酒，迟迟没有太监给他送上肉食，心中暗暗推测道，估计是文鸯傲气，平时就与朝中权臣不相熟，如今又得罪了太傅，此时的九华台上，估计没有太监敢服侍他了。

嵇绍随即招呼与自己相熟的太监过来，吩咐道，“给文鸯将军添点肉食，习武之人，不吃肉怎么行？明天还要比赛呢，不要坏了陛下兴致。”

“诺。”太监听话地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太监就为文鸯备齐了肉食。

首先上来的是一大盘“牛炙”，也就是烤牛肉。牛在古代因为是重要的农耕劳动力，一向被严格限制宰杀。这样满满的一大盘牛肉，是非常奢侈大方的食材。

接下来是一道“炮豚”。选取未断奶的肥嫩乳猪，缓火慢烤。色同琥珀，入口则消，外皮酥脆，内含浆膏。猪肉在西晋贵族的饮食中，虽然地位要低于牛羊肉，但如果烹饪的过程又繁琐又精细，就能大大提升肉食的档次。

此外，还上了一些野味。如鹿肉、犬肝等。这些都是贵族宴会中的珍稀食材，用来彰显宴饮的奢华。

文鸯看到这一桌肉食，不禁有些疑惑，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受到这样的礼遇。

随后太监悄悄在文鸯耳边低语几句，文鸯才知道这番照顾，乃是托了嵇绍的人情。

文鸯坐在位子上，与嵇绍遥遥相对，对着嵇绍点了点头，行拱手礼。这便是武人表达谢意的方式了。

嵇绍也笑笑，对着文鸯遥遥回礼。

待到宴会几近散场，九华台通明的烛灯都已熄灭，只剩月光洒在一片狼藉的酒案上，九华台上还有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没有离去。

一人全幅铠甲加身，绛色麻布深衣，以平巾帻覆盖发髻，佩剑在侧。

一人文人模样，翩翩有礼，着素色浅青宽衫大袖，头戴黑漆细纱冠帽。

良久，还没有人打破沉默。

嵇绍索性开口，先进行一番试探，“文将军可是在等待何人？”

如今暮色已沉，文鸯却迟迟没有离场，看来定是有些话想和自己说。

“今日都是托了嵇侍郎的福分，文某才不至于空着肚子。文某在这里谢过了。”文鸯借着话头，先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不敢不敢。嵇某只是做自己分内的事。如果让陛下知道下官设宴无方，让将领饿着肚子，定要责罚下官了。”嵇绍笑笑，将人情推给了天子。

文鸯嘴角微抬，两人讲话都滴水不漏。这样打太极下去，就算讲一个晚上，也得不到彼此的答案。

于是文鸯接着话题问道。

“嵇侍郎应该不是专程在此，等待文某的感谢吧。嵇侍郎莫非也在等人？”

“不错。”嵇绍这次竟没有再回避。

“吾要等的人，乃是忠心大晋社稷、果敢坚定之人，愿意为大晋朝堂之曙光，流尽最后一滴血的人。”嵇绍忽然说，话中很有些深意。

“如今的大晋朝堂，还能有这般人才？”文鸯闻言，不禁哑然一笑。

就连文鸯这样极少接触朝堂的人都知道，如今大晋朝堂已经是乌烟瘴气。杨骏今日嚣张至此，也没有几个臣子敢当面责难，又有谁会为了大晋真的奋力而战呢？

如果借用嵇绍的措辞，那么大晋的所谓哪怕一丝“曙光”，又在何处呢？

文鸯看不到。

见文鸯如此反应，嵇绍稍微抬了抬音量，语气不再那么平静，而是有了起伏。

“人才自是有。我大晋朝并不缺乏人才。只不过，在肉眼看到希望之前，人才们都在掩盖自己的光芒。只有大晋的‘曙光’在某一朝某一夕乍现，微光才会与之暗中呼应、交相辉映……”

嵇绍与文鸯说的话，都极其隐晦。

一方面，二人都在试探彼此。都想听听，对方想表达的意思是否是自己心中所想。

另一方面，同样也是避免“隔墙有耳”，因此尽量用隐晦的话语进行沟通，能够有效防止泄密。

嵇绍的话刚一入文鸯的耳，这个高大的武将顿时就萌生出一番兴趣。

夜半时分的九华台空旷回响，不时有个别太监进来，收拾宴会的残局，因此并不适合畅谈。

文鸯寻思不如改个地点。

于是他向嵇绍发出了邀请。

“嵇侍郎，文某第一次到这华林园中，人生地不熟，唯恐明日找不到场馆之所在，耽误陛下观赛的雅兴。嵇侍郎既然是本次宴会的组织者之一，可否为文某引路，熟悉一下场地？”文鸯的眼神中尽是诚挚之色。

这样正当的理由，嵇绍没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也正是嵇绍心中所求。

“既然是文将军之托，还是嵇某的职责所在，嵇某自然不能无动于衷。文将军，这边请！”

嵇绍一拱手，将文鸯引向台外。

一文、一武两人，并肩走出了九华台，向着园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