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金箍咒语里的烟火人间

《金箍咒语里的烟火人间》

《大话西游》的遗憾是命运编织的倒刺金线。要救紫霞必须与牛魔王为敌,要斩妖除魔必须戴上紧箍咒,要成为齐天大圣必须焚尽红尘执念。这个悖论如同都市地铁里狂奔的年轻人,松开公文包就握不住玫瑰,放下绩效表便凑不够婚房。我们何尝不是踩着七彩祥云的落寞英雄,在格子间与出租屋之间重复着七十二变。

至尊宝变成孙悟空的那个夜晚,长安城的月光浸泡着所有成年人的眼泪。金箍棒能搅动天庭风云,却搅不散城中村潮湿的霉味;筋斗云能翻越十万八千里,翻不过学区房冰冷的价签。电影结尾的城墙上,武士说“他好像条狗啊“——那是所有向生活伏低的脊背,是房贷合同上颤抖的签名,是医院缴费单前沉默的烟蒂,是无数个深夜加班后映在车窗上的,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我们都曾是被月光宝盒偏爱的少年,以为只要足够勇敢就能留住紫霞眼里的光。直到某天发现,金箍不是戴在头上而是烙进骨血,西天取经路不在黄沙大漠而在早高峰的车流。那个没接住的拥抱,在十五年后的雨天会化作胃溃疡发作时的冷汗,在二十年后的同学会上变成隔着圆桌的欲言又止。正如至尊宝永远追不回飘向太阳的七色云彩,我们也终将懂得有些转身就是永诀。

人生最大的荒诞莫过于此:当我们终于修炼出金刚不坏之身,却弄丢了最想保护的人;当我们可以召唤十万天兵天将,却找不回月光下敢爱敢恨的赤子之心。大圣归来时,花果山的桃花已谢了五百个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