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抵足而眠

一时半会收不下这荀彧，那还得慢慢来。

吕布心里念叨了一句，却没有什么太多退缩心思。

还是那句话，这人不跟着自己走，也不能叫他跟着别人走。

不论如何，必然要拿捏了他！

心下这般鼓舞自己，吕布面上却道：“既然还未想好，本侯也不勉强人，只是这番来了，还有些事情，欲请教先生。”

来即是客。

荀彧拱手道：“温侯远道而来，有什么问题，且说就是。”

却听吕布道：“不知先生以为，天子既在，那当今群雄，谁可成事？”

荀彧斟茶的手微微一顿。

这问题直指要害，答得不好，会惹人非议。

就像是吕布说的，天子尚在，这群雄成什么事，要成什么事？

不过荀彧也知道，吕布说此言，无非是还想提醒自己他才是大义所在而已。

想了想，他轻啜一口茶，缓缓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天子蒙尘，诸侯并起，实乃非常之世。”

回答的也明白！

关键不是天子在不在，而是天子受了没受委屈！

“先生不必避重就轻。”吕布仿佛没听懂一般，只是目光灼灼，“布虽粗人，却也知先生辅佐曹公，必有其理。敢问曹公比之袁本初、袁公路如何？”

烛火摇曳，映得吕布半边脸隐在阴影中，更添几分压迫感。

开诚布公？

荀彧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摩挲杯沿。

似乎在考虑怎么面对这个看起来有些真诚的吕布。

想了想，这吕布竟然如此真挚，那就实话实说。

“袁本初兵多将广，然好谋无断；袁公路性格反复，倒行逆施，必不久长。”

荀彧声音平静：“曹公心有大义，内修政理，外讨不庭，此乃王霸之略。”

吕布冷哼一声：“先生未免太过推崇曹孟德。若论兵马之盛，岂及袁本初？若论勇武，又岂及我吕布？”

“若非如此，他安得能败于我手？”

荀彧心中一凛，面上却浮现淡淡笑意：“温侯神勇，天下无双。然治国平天下，非独恃勇力可成。昔项羽力能扛鼎，终败于高祖，此中道理，温侯当比彧更明。”

吕布闻言，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怎么都把曹操干没了，还不如他？”

莫名的，吕布心里是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吕布这脸色一变，叫屋子里头顿时气氛一冷，一时寂静，只闻烛芯爆裂的轻响。

良久，吕布忽然大笑：“先生果然快人快语！布今日受益匪浅。天色已晚，不知可否借宿一宵？”

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让荀彧措手不及。

他抬眼望向窗外，确实已是夜幕低垂，但留宿吕布这等人，总感觉有些危险啊！

无异于与虎谋皮。

“寒舍简陋，恐委屈了温侯。”荀彧委婉推辞。

吕布却已起身，豪迈地摆手：“无妨！布行军打仗，幕天席地也是常事。今夜与先生相谈甚欢，不如抵足而眠，再续前谈如何？”

说着，也是朝着侯成道：“侯成，你去寻个地方住下就是。”

侯成哪里敢睡！

却道：“温侯，这地方...怕是不适合借宿！”

吕布却瞪眼道：“本侯都不怕，你怕什么！”

侯成无奈，却道：“那...我为温侯守门就是！”

说着，便是直接提着刀，站在门口去了。

话已至此，荀彧无法再拒，只得吩咐下人准备客房。

吕布却道：“何必麻烦？先生书房宽敞，布在此打个地铺即可。”

荀彧心中虽然不情不愿，却也只能应允。

仆人很快搬来被褥，吕布竟真的在书房内铺开卧具，还热情地招呼荀彧：“先生请！布久闻先生高义，今日得同榻而眠，实乃幸事。”

荀彧看着微微摇头，苦笑连连。

他是真心有些弄不懂看不透眼前的吕布了！

只眼下都已经这样了，也只能先将就过了今夜再说了。

...

夜深人静，烛火已熄。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荀彧躺在榻上，身旁是鼾声如雷的吕布。

这位温侯入睡极快，不多时便呼吸粗重，一只手臂还大大咧咧地搭在荀彧身上，重若千钧。

荀彧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吕布身上散发出的热力与酒气混合在一起，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常年征战之人洗不净的血腥气。

荀彧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试图避开那条沉重的手臂，却不料吕布在梦中咕哝一声，反而靠得更近。

“此人究竟意欲何为？”荀彧在心中反复思量。

吕布突然造访，又执意留宿，绝非一时兴起。

他想起前头谈话时吕布眼中闪烁的光芒，那绝非单纯的求知欲，还带着一丝丝求贤若渴的真挚。

说实话，这吕布真是很合自己的心意。

要不是...自己早遇到了曹操，此刻心头...真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窗外传来梆子声，已是三更。

荀彧轻轻叹了口气。

他是真没料想到情况会变成这么一个情况，心里实在是难以入睡。

颇有些辗转反侧。

...

“先生还未睡？”忽然，吕布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惊得荀彧心跳骤停。

“温侯也未睡？”荀彧强自镇定。

吕布翻了个身，面朝荀彧。

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想起先生前头所言，布辗转难眠。先生以为，布当何以自处？”

荀彧心中一动，谨慎答道：“温侯勇冠三军，若能择明主而事之，必能名垂青史。”

吕布摇头道：“如今我为朝廷大司马，天子近臣，先生所言之明主，却是谁？”

这问题来得突然，荀彧一时语塞。

吕布见得笑了笑，却道：“无妨无妨，想来这大半夜的，先生也想不明白！”

“先睡一晚，明日...布还有些事，要麻烦先生了。”

还有麻烦事？

荀彧听得更纳闷了，这还有什么事情，要自己去做的？

总觉得...

吕布此来，可不是单纯来找自己来的。

只是到底是要做什么，荀彧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考虑半晌...只能先跟着睡下，等明日起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