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这千河谷，就是我的武庙

千河谷口，蜀军正在埋锅造饭。

几口大锅的一旁，“曹家肉羹”的旗帜迎风吹拂，在凛冽的朔风中猎猎狂舞。

就仿佛是一张咧开的血盆大口，嘲弄般俯视着谷外的一众宵小。

这时，谷口外的一处山坡山，曹爽带着秦朗、夏侯玄、夏侯威勒马而立，看到那示威一般的大旗与巨大的锅灶，曹爽胸腔中的怒火便有些按捺不住，呼之欲出。

他那按在刀鞘上的手狠狠的发力，“嗖”的一声，刀锋拔出直指向山坡下的蜀军。

“还吃？本都督尽起关中十二万大军，收你们来了——”

曹爽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沉嘶哑，却带着雷霆般的盛怒。

宝刀俯指，寒光如电，直指谷底。

“魏延小儿，本都督偏要看看你这茅坑里的石头，究竟有多硬？”

“传我军令，发响箭，三通鼓响…内外夹攻，今日黄昏，本都督要亲手将这魏延碾成粉末——”

此言一出…

传令军迅速的往返于魏军阵中。

不过片刻，“咚咚咚”，漫山遍野的鼓声雷动，紧接着，十二万大军山呼海啸一般的向千河谷谷口发动总攻。

“杀啊——”

“杀——”

“碾碎他们——”

…

…

晨雾中的千河谷本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

突然的擂鼓声、呐喊声、冲杀声打破了此间的宁静。

中军大帐处，魏延与马岱匆匆的走出，两人的甲胄上均是染满干涸的血渍…泛着暗红色的光。

“是何情况？”

马岱方才发问。

一名探马匆匆赶来禀报：“两位将军，陈仓一万余守军尽出，朝我们杀来…”

“报——”

不等这探马报完，又一名探马匆匆来报。“曹爽亲率大军，已过黑水滩，浩浩荡荡、铺天盖地的朝我们杀来…粗略去看，整个山道都被占满，怕是少说也得有十万兵卒…”

探马的声音不可避免的带着颤抖。

可与他们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魏延没有露出丝毫怯意，反倒像是猛兽闻到了血腥的气味般伸出舌头，绕着嘴边舔舐了一番。

“曹爽这小子总算熬不住了，来了也好，老子正愁杀不够呢…”

“左右，按计划行事——”

…

…

“嗖嗖嗖——”

魏军的弩箭撕开雾气时，魏延正蹲在盾阵最前沿。

箭簇钉进他身旁亲兵的咽喉，热血喷在他脸上，他舔食着这猩红的鲜血，继而凝眉大喝：

“举橹——”

顿时，千余面蒙着皮革的木盾轰然竖起。

箭雨撞在盾面上发出厚厚的闷响，魏延的声调抬高。

“开闸！”

一声落下，那藏在岩缝里的二十架床弩同时咆哮…

粗重的弩箭带着铁链射入敌阵。

魏延则是亲自抡锤砸开机括，铁链瞬间绷直，前排魏军骑兵像麦秆般被拦腰截断，整个阵型大溃…

“取我大刀来！”

他跃下山岩，手中大刀舞成一道银虹，刀锋略过…当即将三个重甲骑劈落马下，反手又捅穿一个校尉的铜铠，他身上的铠甲又一次染成血红色。

仿佛他的每一次挥砍都裹挟着开碑裂石的力量。

魏军不由得露怯…

蜀军则是气势如虹，疯了一般的追随着他们的将军厮杀而去。

…

“传我军令，手刃魏延者赏千金，封千户侯——”

曹爽的军令传至大军军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原本畏惧不前的魏军兵卒再一次蜂拥而上…

魏延却是笑了，“老子就值千金？千户侯？”

他记得当初关云长水淹七军时，魏国悬赏的是，能斩关羽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看不起谁呢——

“曹爽小儿？”魏延声如洪钟，“曹操悬赏关云长万金、万户侯，到了老子这儿就缩水十倍？你看不起老子？”

刀锋猛然插入地面，魏延一把割下一个魏军校尉的首级，他高举首级大啸道：“来！让老子看看，哪个鼠辈有命赚这千金？”

呼…

呼…

粗重的呼气声自魏军中传出，露怯了，还是露怯了…

“手刃魏延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终于，曹爽还是增加了奖赏…

而万金、万户侯的奖赏，足够让所有魏军兵士悍不畏死，一往无前——

“杀啊——”

“魏延的头颅是我的——”

“别跟我抢——”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魏军悍不畏死的冲入了汉军的营垒，魏延就是再勇武，也难以抵挡如此攻势，不可避免的回退。

“将军，快撤下来…”

而随着魏延的回退，整个蜀军千河谷的营盘全面失陷。

一道道极端不利的战况如雨后春笋般的报来。

“魏将军，我们的第一道防线被冲破了——”

“魏将军，我们的弩阵被冲破了——”

“魏将军，后军也被陈仓守军突破了——”

眼看战线全面崩溃，战局急转直下…

仿佛，永远无法忽略的兵力差的问题，就要成为压死汉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将军，突围…撤离吧…”

“将军，先撤离吧？”

“将军，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有副将开始劝魏延，营垒中敌军涌入的数量比汉军还要多数倍，仗打到这份儿上已经无力转圜了——

可哪曾想，魏延柱剑而立，仿佛一座丰碑一般，他一脚踢开亲兵递来的马缰，大吼道：“撤退？”

“哼，今日这千河谷，就是老子的武成王庙！”

言及此处，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魏延还在发号施令。

“马岱何在？”

“魏将军，末将在！”

“发响箭——”

“啊…”

很明显，在接到魏延命令的一刻，马岱惊愕了一下，他似是有所顾虑…

可看着魏延那绝然赴死的神色，看着这急转直下的战况，马岱心一横，取过响箭，亲自朝天穹之上射出。

随着响箭爆开发出“砰”的一声响动——

千河谷两侧绝壁上，三百黑影骤然现身。

“砸——”

只听得一名校尉当机立断的下令。

这些黑影迅速的奔至山岭上，事先准备好的巨石前，然后…

磨盘大的巨石，浑身点燃上火焰，沿着预设的沟槽轰然滚落，浸满火油的枯木被火箭点燃，化作条条火龙倾泻而下——

炙热的温度在前，无数巨石的碾压在后，它们一齐从山岭处疯狂砸下…向汉军的营垒疯狂的砸落。

山顶上，蜀军最后的三百兵卒望着这一幕，同时吹响骨哨，声如万鬼哭嚎。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山下营垒中搏斗的汉军、魏军被砸成肉泥…

他们也看到了魏延在笑…

魏延就站在营盘中央，看着巨石将敌我双方一同埋葬，热浪灼焦了他的胡须，飞石划破了他的脸颊，可他依然在笑，歇斯底里一般的狂笑。

“朝我这儿砸…朝我这儿砸——”

“来呀，魏军杂碎？不怕死的就过来，同归于尽哪——”

一边呼喊，在火羽间，在巨石砸落的缝隙，他的长刀仍然在挥砍，每一次斩落都带起一蓬血雨。

而这一幕，直让坐阵中军的曹爽看呆了。

哪怕隔着很远，他仿佛都能听到魏延那恶鬼般的战吼。

“来呀？你们不是要万户侯么？”

“来呀，今日这千河谷，就是老子的武成王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