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魔血未干死不休

奴隶们仍僵立在原地，浑浊的眼珠里满是麻木与恐惧。矿坑空气凝滞如铁，唯有镣铐偶尔相撞，在死寂中迸出几声刺耳脆响。

突然，一道清亮的女声劈开黑暗：“薪火永燃，魔血未干死不休！”

“田家儿郎们，可还记得此誓言？！”

这锐利的质问，瞬间刺穿了奴隶们麻木的外壳。人群中，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抬起，望向声音的来源。

田薪立在矿坑边缘，身影像一道锋利的剑。

她举起手中令牌，那是块被摩挲得锃亮的田家军令。

“我乃田将军之女田薪！”

她的声音在矿坑中炸响，“十二年前我父战到最后一刻，都不肯向魔族低头，战至经脉尽断仍拄剑而立。今日我要问诸位一句！”

“田家军的魂，可还在燃烧？！”

矿坑深处，一个断了左腿的老兵突然剧烈颤抖，挺直了佝偻的背脊。他佝偻了十年的脊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响，却硬是挺得笔直。枯枝般的左手撕开褴褛衣衫，露出胸口早已溃烂的军徽烙印。

田薪反手抽出腰间匕首，雪亮刀锋直指众人：“田将军的兵，可还拿得动刀？”

刀尖忽转，向上一举，“若还拿得动刀——”

她踢飞脚边魔族头颅。

“便随我等杀出这炼狱！”

那明明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却是那般的坚韧。众人望着这个瘦小的身影，那握刀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可那双眼里的火光，却烧得比任何烙铁都灼人。

他们仿佛看到了田将军的影子。

“田家军第七营营长赵随，愿随姑娘一起荡平魔寇！”

一声苍劲有力的呐喊突然炸响。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兵推开人群，这位断了腿的老兵，飘荡着空荡荡的裤管，但腰杆却挺得笔直。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仿佛燃烧着十二年前未熄的战火。

他的声音一落，紧跟着七八个声音一同响起：“愿随姑娘一起荡平魔寇！”

这声呐喊如同火星溅入干草堆，瞬间点燃。

一个缺了右耳的年轻人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狰狞的鞭痕：“老子受够了！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接着是个跛脚的中年汉子，他默默捡起地上的铁镐，在掌心掂了掂分量。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他们有的缺了指头，有的没了胳膊……身体都或多或少的有着残缺，但此刻都挺直了脊梁。

低沉的吼声在矿洞中回荡，像闷雷滚过乌云密布的天空。有人捡起石块，有人攥紧镐头，那些布满老茧的手在颤抖，却握得越来越紧。

田薪与高翠娥对视一眼，高翠娥点了点头，暗自佩服这个小姑娘。

随即高翠娥等人组织众人撤离此地。

然而，就在最后几人即将撤离时，猪大力突然竖起耳朵：“东南角有动静！”

他猛地冲向那个方向，沉重的身躯撞翻了两个刚冲进来的魔兵。骨头断裂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回荡在矿洞中。

“铛！铛！铛！”矿场的警钟骤然被敲响！

为首的魔兵吹响骨哨，刺耳声划破夜空。

“奴隶们逃了，杀啊！”魔兵大喊着向他们这边冲来。

“分头走！”高翠娥让众人先走，自己则转身迎敌。

她一棍扫翻冲在最前的魔骑，却被另一支长矛刺入肩胛。鲜血喷涌的瞬间，猪大力怒吼着撞飞偷袭者，獠牙刺穿对方咽喉。

高翠娥目光扫过他那对森白的獠牙，唇角抿成一道紧绷的直线。她没有言语，只是猛地攥紧手中长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下一刻，她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长棍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光，追来的魔骑甚至来不及举起兵刃，便接连在棍影中爆开一团团血雾。

“恩人快走！”

猪大力浑身浴血，粗糙的大手一把攥住高翠娥的手腕。他嘶吼着，声音里夹杂着野兽般的低吼。

高翠娥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在奔跑中瞥见他手臂上浮现的黑色鬃毛。

震惊、困惑、背叛感在她胸中翻涌，但随即又被更强烈的感情压下。

她能感觉到猪大力掌心传来的温度异常灼热，指甲已经变成了锋利的爪。

身后追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高翠娥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想他隐瞒自己是一个妖这样的事实。

猪大力回头望了她一眼，那双充血的眼睛里分明闪烁着妖异的红光，却盛满了真切的焦急。

高翠娥握紧了手中的长棍。

她忽然想起这些日子来，正是这个“妖怪”一次次为她挡下暗箭，一起同生共死数次。

心中的芥蒂渐渐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释然，在这乱世之中，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分别，真真假假又有何妨。

他们终于甩开了追兵，高翠娥带领众人和获救的奴隶撤回“无垢区”。

兔子精事先挖好的地道入口藏在废弃染坊的染缸下，周围撒了掩盖气味的药粉。

田薪掀开伪装的木板，腐臭味和潮气涌出。

高翠娥举着火把进入地道。主通道宽两丈，顶部砖石上有兔子精挖凿的痕迹，两侧分出多条支道，通向地下各处。

“这里能住五百人。”田薪点亮蜡烛带路。老吴等人准备了草绳和污水桶，用于攀爬和掩盖足迹。

“这里原来是排水阀室。”田薪说。她踢开一块砖，露出通向西城墙根的竖井。

猪大力撞到铠甲，响声惊醒了婴儿。母亲捂住孩子的嘴，她听到地面上魔族士兵走动的震动。

最后一名矿工进来时，兔子精解释说：“他们在上面搜查，我们能感受得到，这样方便于我们移动，也可以感知到他们的方位，但我保证他们找不到这里。”

它敲开一块砖，露出新挖的洞窟，骄傲的说：“而且下面还有三层，魔族人他们就算挖穿地面也找不到这。”

在“无垢区“里，新老幸存者聚在一起。田薪分发发霉的饼，小莲用刀割开奴隶脖子上的铁环。

高翠娥站在人群中央，火光在她坚毅的面容上跳动。

“从今夜起，”她的声音在地下空间里回荡。

“你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奴隶。”

一个年迈的矿工突然跪倒在地，浑浊的泪水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流下。

“我们要活着，”高翠娥扶起老人，目光扫过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像人一样活着。记住今天的屈辱，记住每一道伤疤。”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就要杀尽魔族，重建平顺城！”

地下的火光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渐渐挺直腰板的面孔。有人握紧了拳头，有人抱紧了身边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