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万道树

“国术，不是花花架子，而是杀人技……”

“嚯，老头儿，这二十一世纪都走过四分之一了，这话就别说了。杀人技？有子弹来的快吗？”

“那没有，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可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事儿，你手里没枪呢？”

“没枪我还有棍，实在不行我往地上一趟，装死还不行吗？”

“杠精！你就说你学不学吧？”

“学学学！你都说到这了，我还能不学？”

……

“诶，老头儿，这，这……这也太特么累了，这真有用？”

“想要练出个四六来，没啥用，而想要打架逞凶，容易出事，到底有没有用，看你自个了。”

“老头儿，你这话说的还真是，跟没说差不多。”

“呵呵，歇够了没有，歇够了再起来练了，你这算什么累的，我年轻那会儿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都不吭一声……”

“你还老说你练的是杀人技呢，那你到底有没有杀过人？”

“你这小子，不该练武，该去工地，天天抬杠！”

“那我走？”

“咳咳，算了，让你再歇三分钟！”

……

“老头老头，真有用！真有用！我一拳把村口的柳树打断了，你快来看看！没想到啊，你教的居然是真东西？”

“那当然，我这可是正统的国术，谭嗣同都喊我师公一句大师……等等，你说啥？你一拳打断了柳树？”

“是啊，你快来看看！”

“卧槽！”

“怎么？我很厉害吗？”

“厉害个屁，收拾细软，快点跑路！要让村民知道了，把我们屁股都得打开花！”

……

“老头儿，你这拳法叫啥来着？我这也算是大成了吧，就算是为了传承下去，你总得把我们是什么拳，哪门哪派告诉我吧？”

“咳咳，你说啥？传承？哪门哪派？”

“对啊，这拳法蛮吊的，我感觉真可以传承下去。”

“啊……那就叫余家拳，算了，叫杨家拳吧。”

“瑜伽拳？这还有阿三的事儿？”

“什么狗屁阿三，我和你都姓杨，自然就是杨家拳。”

……

“老头，我打赢了！省会那边有人来找我，说可以让我去帝都参加比赛呢。”

“那，那你去呗。”

“……老头儿，你没事吧？”

“啊？什么事儿？我没事儿，身体好着呢。”

“那就好，老头儿我拿了名次回来请你喝茅子，他们说奖金可多了。”

“好，好好……诶，阿玄？”

“嗳？”

“其实村口老张的酒，就挺好。”

……

“嗳，老头，我打出名声了，他们都说我是国术最后一个宗师。”

“从柳家村到北派，再到帝都，我还出了国，他们都说我们杨家拳要比天竺的古瑜伽更吊……”

“老头儿，你看见了吗？”

“你愿望成真了，他们都知道国术是杀人技啦，我一拳就把那个阿三拳王打倒了。”

“我的名声比电影明星还大，我还住上了大房子，我每天都可以喝茅子，我还收了好多弟子……”

“爷爷，我好想你啊。”

“我们回村子里练拳吧，好不好？”

再无回复。

……

……

画面一点点崩碎，杨玄睁开眼的时候，已是满脸泪痕。

他抹了一把泪渍，坐了起来，看着窗外阴沉天色下的风雪，一时间还有些怔愣。

那些记忆的画面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但直到此刻，他终于确定那不是梦，更不是幻想，而是真实发生。

说是上辈子带来的宿慧觉醒也好，说是重生穿越也行，总而言之，那都是他。

但也并不全都是他。

或者说，那些画面，那些记忆，是组成他的一部分。

他是另外一个名为蓝星的世界的国术大师杨玄，更是大奉王朝，江宁镇云水武馆馆主的私生子杨玄。

“无论如何，那些过去的终归已经过去了……”

杨玄思绪纷飞，思绪越发混乱，穿戴好衣物帽子，推门而出。

漫天风雪，小院地面已堆了浅浅一层银白。

杨玄就在这风雪中站定，肩头一沉、手肘一坠，含胸拔背，收起小腹，绷住臀部，站了个定步桩。

也叫两仪桩。

这是八极拳的根本桩法。

杨玄于漫天风雪中，开始回忆那些画面，老头儿的谆谆教导。

从最基本的农夫犁地拳，到后续的太极、八极，八段锦……

再想到此身的杨玄，从小跟着母亲飘零各地，为了一口吃食，女人为母则刚，为了养育儿子付出千辛万苦。

两种经历，两段记忆，错综复杂，又黑白分明。

砰！

杨玄陡然打出一拳，硬桥硬马，气血奔涌，震散了风雪。

这是老头儿根据毕生所学综合起来，后来又被宗师杨玄去芜存菁改善过的杨家拳。

脱胎于太极、八级、八段锦等诸多传统国术，动作要简单干脆，且威力巨大。

若要硬说，和传统国术没什么实际分别，但更符合老头儿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这是一套杀人技。

一套杨家拳拢共二十七式，六十一种变化。

但如今只是一个起手，杨玄便微微皱眉，低头扫了一遍这具身体，做出判断：

“好弱，好差，好虚。”

此身的杨玄十六岁，从小体质孱弱，营养不良，武道根骨也被云水武馆的武师认证为一般乃至差劲。

这也是他不受待见的原因。

云水武馆的馆主叶擒虎乃是江宁三大先天强者，所生育的四个儿子，除了私生子杨玄外，其他都是天资过人的武道好手。

都是年纪轻轻，就已经成名的角色。

唯独一个杨玄，且不说在外跟着生母飘零多年，本就和叶擒虎没什么感情。

就说这根骨体质，已然让叶擒虎足够不悦：

堂堂虎父怎能生出如此犬子？

因此，即便是杨玄母亲费劲千辛万苦，不顾被叶擒虎发妻各种欺凌打骂，病重临死前最后的心愿，也只是要见叶擒虎一面，让叶擒虎要好好对待他们的儿子杨玄。

叶擒虎担心损害名声，故而答应下来，但并没放在心上。

随手给杨玄安排一个武馆外的独立小院，就放任他是生是死，再也不管。

……

那些是非过错，杨玄没有抛弃，只是收在心底。

混乱的思绪，需要发泄。

风雪中，他费劲的演练着记忆中那些招式，那一套杨家拳。

要是一整套拳法通练下来，以如今的杨玄体质，怕是一天时间都不够用，且得直接累到瘫倒。

但只练最基础的二十七个动作，还是可以做到的。

一套做完，已经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也就是十五分钟。

杨玄累得气喘吁吁，肌酸充斥整个身体的肌肉，双腿都开始发软，颤抖不止。

但下一刻，让他惊喜的事情发生。

一股温热从小腹升腾，蔓延四肢百骸，周身如同置身于温泉中，菜鸡的力气开始增长，气血开始奔涌。

杨玄能感觉到身体正在迅速的变强，体表发热，连落在身体上的雪花，都开始迅速融化，蒸发。

“这是什么？”

杨玄有些讶然与疑惑，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旋即脑中霍然洞悉，“这是……内劲？！”

练武之人，练的是一口气，这一口气越是绵长，底蕴就越深，拳脚越是厉害。

若是这一口气能够与身体气血共鸣，此消彼消，此长彼长，形成更为强大的存在，那就是内劲。

杨玄双眼发亮，乃至有些激动。

这可是身为国术宗师的杨玄终其一生追寻也无法寻觅到的东西。

他一度认为，只是后来者的传说。

没想到如今在这个世界，仅仅只是一遍余家拳，简单二十七式，就已经有了雏形。

那些酸痛感，肌肉的颤抖，在温热感传遍全身的一瞬间消散。

让杨玄惊喜的还不止于此：

“这，又是什么？！”

他闭上眼，念头沉浸一片灰蒙蒙空间中。

那是杨玄的识海。

只见识海中，一点荧光浮现，如种子落入泥土中，伴随着内劲产出，种子抽枝发芽，长出一颗大概三厘米高的瘦小枝芽。

其顶部挣扎长出一枚叶片，呈现玉质。

冥冥中，杨玄依稀能够知晓，这颗小树名为——

万道树。

那玉质的叶片，乃是道韵玉叶。

是他作为宗师杨玄，从年轻到壮年，苦练三十二年的国术造诣而凝成。

伴随着杨玄念头闪动，那叶片自然垂落。

紧接着，一股磅礴气息涌动，由虚化实，像是在冥冥虚空中汲取万般力量，纳入杨玄身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