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8月26日 星期一

“时间到！大家停笔。”

监考老师“噌”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收走了我们手里的考卷，动作之迅速就像街上贴罚单的交警，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转眼消失不见，只留下我们几个还没把考卷填满的补考生，和教室中央那盏摇摇欲坠的吊扇。

好在在座的几位同学和我一样，都是视补考为粪土的人，面临挂科的沮丧情绪几秒钟后蒸发不见，阔别两个月的同学们熟络地聊起了自己漫长而又美妙的暑假。

我独自走出了考场。

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整个欧洲义华学院里一派萧瑟，校门口的小商贩们全都假期未满，就连老鬼的烧烤店也是铁将军把门。我摸着咕咕叫的肚子，都说义华学院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想必此时鸟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神啊！赐予我一些鸟粪吧。

最后，我决定去地铁站附近的麦当劳对付一顿了事。

学校和地铁站之间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就像已经过去的第一年的大学生活，可以花二十分钟走完它，回首时，却只是漫漫人生中的一小段片花。

好在我有我的小毛驴，驰骋在无人的街道上，往事随风拂过我的脸颊，洛力下水道里惨不忍睹的尸体，那些被残忍杀害的同学，在我心中扎下了深深的根，牵连记忆的神经，一触就痛。

我刚把车停在麦当劳门口，一个长发姑娘迎上前来：“师傅，市区跑伐？”

她清新可人的外表在夏日里让人倍感清凉，我一时没听清楚她的话。

“你……你说什么？”我问道。

“我赶着去市区，快点走吧！”姑娘一扯裙摆，跨上了小毛驴的后座。

我哑口无言。照了照反光镜，自己有这么像拉黑车的吗？

算了算了，权当做好事不留名吧。我把备用的安全帽递给她，问：“姑娘，你去哪里？”

“城隍庙，老价钱啊！”口气听起来像是时常坐黑车的。

我环顾左右才发现，学校放假的缘故，原本聚集在这一带的黑车也都全无踪影，难怪我会撞在这位“熟客”的枪口上。

一路上我风驰电掣，自动屏蔽了路口的信号灯，尽情展现着我过人的车技。身后的姑娘芳香扑鼻，看打扮完全猜不出她的年纪，所以也无法确定是不是义华学院的校友。她一直在同闺密煲着电话粥，耳朵不经意偷听了几句，聊天内容大多是没营养的名牌化妆品、首饰、皮包之类的，想必这姑娘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吧。可转念一想，也不对啊！哪有富二代老喜欢坐黑摩托的呀。这有两种假设，要么她是真喜欢坐摩托车，要么她看上了我，故意搭讪。

想到这，我不由从反光镜里瞄了她一眼，谁知恰巧与她四目相接。

“你看路啊！看我干嘛！”她举着电话冲我凶道。

“谁看你啦，我看后面有没有车。”我的底气明显不足。

姑娘“哼”了一声，对电话里的闺密说道：“不是和你说话，刚才开黑车的偷窥我，被我骂了一顿。”

谁是开黑车的啊！我泪眼汪汪，老子明明是去吃麦当劳的啊。

虽然目的地的路途遥远，但所幸也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几乎不需要绕路，花不了一个小时就到了市中心的城隍庙。

姑娘给钱还算豪爽，五十元的车费，她掏出一张百元大钞让我找零，我搜刮了所有的口袋，身上的钱也只够买一个最便宜的汉堡套餐，不够找给她的。

“要么你请我吃杯饮料，车费就算了。”我也怕麻烦，索性免单，本身我也不是靠这个赚钱的。

谁知她比我更怕麻烦：“那你别找零了，下次再拉我一车不就完了。”我刚想张口解释，她忙说道，“你可别告诉我今天是你最后一天开黑车，想赖账至少也编个好一点的理由。”

她一句话就把我的后路堵死了，无奈，做人以诚信为本的我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好让她下次提前预约。

生怕我留给她的是假号码，她还拨通了我的手机，直到铃声响起，她才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临走时，她大大咧咧地拍我肩膀夸赞道：“你这人虽然没什么开黑车的天赋，不过车技还行，比其他人开得稳多了。”

我只得苦笑着点点头，头一次听说开黑车也要凭天赋的，真服了她。我倒认为她坐黑车的天赋极高。

这场邂逅宣告了浑浑噩噩的暑假结束，接踵而至的又是惊心动魄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