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书院成风，进学化龙

余化龙静静躺在池塘边，看着天上盈月，马上就要到十五，要赴晋王之约。

但是他脸上并没有半点快意。

月有阴晴圆缺，此事自古难全。

因为萧绰父亲也是读书人，余化龙在她口中，知道了很多关于大宋书院制度。

先承五代乱世，大宋官办教育机构很不完善。

但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文官。

国家始终要靠文人治理，于是书院作为民间教育机构应运而生。

此时天下有四大书院，南北分别有两家。

北方儒学代表：应天府书院、嵩阳书院。

南派儒学代表：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

书院之间本身就有竞争，南北之间同样也是势成水火。

每年朝廷录取进士的名额极少，只有十数人，最多也不超过三十人。

但其中出身在四大书院比例却很高。

其他人就算再次，也是各地最高学府出身。

虽然历史上北宋取士相对历朝，是最宽松一代。

甚至未来几年，太祖会特批一大批耆老不第者，恩恤特进出身。

也就是看这一大批老人家，考了这么多年都不成功。

刚好天下快将统一，急缺官员，于是特别恩赐。

但是这些滥进的官员，在宋朝称为“诸科”。

绝不可能是进士出身，因为这才是天之骄子云集之地。

理由是进士出身，将来出路是在皇帝身边，在中枢任职文书机关。

一个字总结，“贵”。

两个字总结，“清流”。

王维其中写过一首诗《纳凉》，开篇第一句就是：

乔木万余株，清流贯其中。

前临大川口，豁达来长风。

表面上来看，他只是在描写山林野景。

其实不然，他是在赞美朝廷里面的清流显贵。

所谓“乔木万余株”其实就是指朝廷的众多官员。

但是真正让乔木成林，是因为其中有涓涓“清流贯其中”。

余化龙长叹一声，他这几天到处问人，也知道了很多答案。

为什么这四大书院学生，往往更容易高中进士，甚至状元？

正是因为信息差。

大宋的科举考试经义考核那是必不可少。

宋初还特别重视诗、辞、赋、策、论。

每个字代表一种文体，诗辞尚且可以靠天赋。

有些人天生就感情丰富，伤春悲秋最是了得。

但是这也没用，“赋”就是专门用来官场应酬所用，特别讲求用典和声韵。

没有海量阅读过各种杂书，根本不可能学会用典。

而四大书院最大优势还不在于此。

而是策论环节，名校老师全都是致士的朝廷官员，甚至有些是当世文豪。

可以说，朝廷推行的政策，可能当年就是出自他们手笔。

而且他们转执教鞭，但是门生故吏，同年同乡遍布各地为官。

读书人之间的友谊，必然会探讨国家大事，这是千百年来都不能免俗。

所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四大书院读书，就是能快人一步知道现在朝廷最新难题。

甚至平常书院里的老师，都帮你想好补救措施。

而平民百姓出身的考生，怎么可能知道时事，能穷尽毕生时间记全那些经义就很不错。

先不提入读四大书院，因为他钱财都用医治族长，连温县唯一私塾都不收他。

萧绰的提议，无疑为他重新打开了一扇窗。

虽然不是全国知名，却也是山东最好的学府之一。

重点是按萧绰意思，以她父亲与山长的关系，铁定成事。

走后门很可耻，但真的很管用。

唯一缺点就是太远。

古代交通没有现代便利，跨省之间的移动，不能说艰辛，简直是三项铁人耐力赛。

大部分人没有足够钱财，保证一路上都是乘车马。

还是天下不太平，路途上真可能出现各种山贼、乱兵、义民等冲击。

所以古人安土重迁，不只是因为舍不得土地。

是实际上迁移成本太高。

而且余化龙也不想离开家族，如果他不在了，陈家分分钟就可以灭了余家满门。

如果真发生这种事，他肯定会终生遗憾。

突然，传来萧绰声音。

“书买回来了，真以为自己是少爷了，买本《千字文》都要别人代劳。”

是的，余化龙被陈家封杀了，无法从陈家书斋买书。

萧绰是外地人，也不知道陈家有什么势力，很爽快就答应。

他原本就有一本陈裘所赠送的《千字文》，虽然很旧，但是里面写满了注解。

本来余化龙也很感激他，认为陈家里面应该也有好人。

但是知礼偷诗一事，提醒了他。

知人口面不知心，凡事都要小心使得万年船。

反正身上钱都不够拜师，买本书当做自学也有好处。

余化龙认真翻阅比对一番，突然“嘭”，一拳打在桌子上。

打翻了墨水和笔。

“果然和官方版本不同！”

大宋对于文教很上心，所以为了统一教科书版本，都有一套官方制定教材。

余化龙冷笑，笑自己居然如此大意。

陈裘出于什么目的骗他，不用想都知道。

他唯一漏洞，就是没猜到余化龙居然认识楼观道任熙。

更猜不到他会参与论道，甚至是盛典里的主角。

“陈家，你们全族都有取死之道！”

余化龙现在正是怒火中烧。

......

与此同时，愤怒的人，何止余化龙一个。

河南各地佛门震动，余化龙羞辱知礼的事传遍河南。

知礼被天台宗认定为圣子，内定就是下一届的主持。

如今居然在论道辩论上被一个粗鄙的河东难民侮辱！

佛门当然不敢迁怒于晋王，但是礼义这个名称太侮辱人。

他们只能改口，称呼知礼为礼大师。

一个九岁的佛学大师，多少有点哗众取宠。

这时，河南各地信奉佛教的官员纷纷开始发力。

投诉温县难民余化龙少而失德，妄议先王。

理由竟然说昭王携二女的故事，诽谤先王。

言下之意就是警告余化龙有历史虚无主义倾向。

事情很严重，要求温县知县吕端严加惩处。

温县之内，吕端正满脸愁容地看着案前堆积如山的投诉信。

他甚至懒得拆开，因为他如今心思全放在那一沓《三字经》上。

正是张冉检具余化龙在办公时间的涂鸦作品。

心中苦笑：‘字是涂鸦没错，但是内容......这小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