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项羽犒赏军

垓下,炊烟袅袅。

项军烹肉运酒,许多人抱罐提壶,面带喜色,今夜项王犒赏全军。

“你才十四岁就当了兵,项王他同意了吗?”韩漂张大嘴巴,目光不敢置信,拉住了一名路上的楚兵。

“呼,十四岁正是当兵的好时候,还有大人,伍长让我搬这酒,我得快点。”

被问话的楚兵长的矮小,皮肤黝黑,抱着个和他胸腹部高的酒缸,说话的时候,小喘气,有些愣愣的。

一旁和他同行的楚兵也抱着酒缸,看着韩漂神色不对,连道

“黑生,你咋还拿伍长堵大人的嘴,你就老实回话明白了吗?”

黑生不好意思,对着那人点头“是这样吗,大人,抱歉。谢谢章哥。”

“嘿,你要学的还很多,别傻乐,每次这种犒赏完准没好……”被叫章哥的楚兵很是受用,但话说到这里,他看了眼面前细致打扮,两手空空的韩漂却再说不出口。

这时候连他们伍长都得干活烹肉,虽然倒腾些进自己肚子,眼前这人按章哥估计至少得是个什长。

而且韩漂还长的如此面白,章哥更是明白这种肤色的含金量。

“咚咚咚。”韩漂瞥了眼那章哥,刚准备开口,垓下就传来了鼓声。

两人听了鼓声面色急了,看着韩漂。

这是犒赏鼓,将领会在这时说些话,每一营有万人,一般这种话将领得照项王的命令每营说一轮。

“我和你们一起去。”

……

汉营,望楼,高三丈。

韩信上去后将全营汉军收入眼底,许多人拿着酒肉,人行交错,头肩相并,一刻前,汉王下达命令,贺韩将军重回大将军,犒赏全军。

他望着汉兵的神色“蒯彻,汉王刚刚的气魄如何?‘’

蒯彻“的确是龙相之人。”

韩信点头,笑道“你看看普通汉军面上的笑容,将士们是如何相信我。‘’

说完韩信就觉得不妥,他听得多蒯彻的话,明白对方会说些“这很值得自豪吗?这不是灭亡前的征兆吗?”之类的东西。

让韩信有些意外,蒯彻这次恭维了起来“无论在正治上将军如何被牵制,决定战争的最后因素还是战争本身。”

“将军为将士们带来的安全感,是其他将领所带不来的。”

韩信听了很是受用,但又有些患得患失,自刚刚刘邦见了他重授大将军后,蒯彻便不多言语,不露表情。

“咚咚咚。”汉军犒赏鼓响起。

一名汉军将领走到望楼下喊道“大将军,汉王说了让三军将士等你训话,然后传示全军,你快快下来吧。”

韩信看着满脸高兴的将领,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石头,既然已经做了正确的决定,就不该想的那么多。

……

和两人同营的路上,韩漂知道了黑生的身世,父亲是彭城的军将,算是军户后代,死在了项羽和刘邦的四年对峙战争中。

黑生舍不得这身份,刘邦拿下彭城后这楚兵待遇全没了,黑生一寻思便继续跟着突围的彭城项军跟了项羽。

而章哥则是按兵役征的新兵,也才十六岁。

“让你看笑话了,韩将军。”章明大气不敢喘一声,他刚刚问清了韩漂身份,居然是楚军的新参谋将军。

韩漂皱眉“什么笑话,我也才十六岁,和你们差不多年纪。”

他说完才觉得不适合,阶级森严,二人可能会错了意,果然他说完这话,两人便沉默不言。

或是觉得他在炫耀,或是觉得他在提点,韩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缓解两人的窘迫。

“这是韩参谋?‘’和两人无话赶到了坐满楚兵的广场,每二十人都围在一篝火前,上挂着两壶,一壶小煮着风干的肉飘着香,一壶大煮着饭食。

韩漂有些惊讶这二十人里有人认得他,是个什长。

什长忙道“你可不得和我们一桌,项王的命令是高级将领都得去一营,您得过去。”

韩漂摇了摇头“没事,我就在这和你们一起吃。”

他这一说,什长哪里还敢有其他意见,打量了同行的两人,解下他们的酒缸,众人给韩漂让了个靠篝火的位置,便沉默了下来。

整个营地也少吵闹声,近万人除了些咳嗽,止痰,和一些人上厕所的走动,人们像是等着什么。

旁边的营地不时传来了轰然的鼓掌和喝彩声,声音高昂,似乎有什么好事发生。

韩漂莫名有些烦躁,问身边低头看肉留口水的章哥问“大家是在等什么?”

“你不知道?”章哥惊讶,声音有些大,引的周围人向他看过来。

他看了眼韩漂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解释道“将军不清楚规矩,一般的犒赏是直接吃。‘’

他犹豫了一下,声音很小,韩漂竖着耳朵才听清楚“但这种大犒赏,一般项王每个营都会跑一遍,跑完的才能开吃。”

“这样啊。”

韩漂伸出双手烤火,眼神幽暗,他细声说了句“那项将军真是辛苦啊,得跑那么多趟。”

章哥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小声嘟囔“其实大家都知道是这个流程了,但,嘿嘿,参谋我不说了。”

韩漂点头表示明白,这就像是高度批发的网文主角,清一色的自我不同,在看多的人心中已成了一个烂俗的符号,已经看不到原来的模样。

反而是看到会升起一种奇怪情绪“哦,又这样啊,清楚了,下一位。”

韩漂能想到的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他听着近乎相似的鼓掌,祝贺,和激昂声一次次接近,直到看到一群穿着白甲的将军们走了进来。

为首之人正是项羽,后还跟着楚军的大将,像钟离昧,虞子期等等,韩漂懒得辨认了,他现在只想快点开席。

“大王,是大王来看我们了,真没想到。”

“还有虞将军,钟将军,我以前只能远远看着将军们雄壮的背影!”

激动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人们的情绪像是得到了传播,许多人不敢相信高呼着。

项羽带着将士们穿过人群,他走过的地方带着惊呼和掌声,在人们高兴的欢呼声中这群人走到这营中间的篝火处。

项羽清了清嗓子,大喊“楚军的将士们,肉香吗,饭香吗?”

“香啊,将军,香啊,大王。”

“子弟们,打败了刘邦,我们天天都能吃这么香的肉,这么好的米,我今天来是和你们讲,明天,我们会有一场和刘邦最后决战。”

说到最后一句,近万人沉默,项羽看着众人排斥的眼神,心中叹息,面上平静下来“我来和你们不是空口白牙的说,明日斩敌军一级及战死者,可为士籍,赐十户,十亩良田。‘’

他这一说,顿时营地爆发出惊呼声,万人开始交头接耳。

韩漂问身边激动的章哥“什么情况?”

“你不知道,一般情况大王是不会许诺的,他多是说些楚国的好事,但他的承诺一旦出口,那就是板上钉钉的现实。”

“而且,他只有在觉得必胜的情况才会这样许诺。”

营地的嘈杂响了很久,韩漂又一次认真打量了下站在正中面色郑重的项羽。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累了,觉得战争打的太久了,觉得我们劣势太大了。”

“我前天的确和楚人们说过,家中独子,随军有眷都可以离开,我在这告诉你们,这是真的,这不是流言‘’

“我很抱歉我有这个想法,我很抱歉我没和你们说,过去的项羽是个笨蛋,是有私心的,忘记了每个追随我的士兵都是楚人。”

“我向你们保证,明天旧楚人是最前面的,我也会站在最前面,来把怯战的罪洗清。”

“大王!”

“大王!”

整个营地响起了欢呼声,韩漂也是观察,人们终于将表情写在了脸上,有人相信,像是黑生,有人质疑,像是章哥,有人麻木,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

项羽来的很快,说的也很实在,他走后立马人群开始了犒劳,将酒肉分食,混合着米饭吃下肚子。

韩漂也吃着,只有这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满足,他和一群不认识的人随口聊着,有人说自己以后也可以当老爷了兴奋不已,有人说明天一定要砍个脑袋。

“你能砍谁脑袋,黑生,你明天就老实角力抛物。”韩漂注意到说这话的是黑生,不由得拿筷子敲他头。

“可是没脑袋,我怎么当人上人,我可不想再饿了。”黑生舔了舔碗里的油腥,脸上露出一股满足,韩漂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新的价值产生。

这和他一开始遇见的黑生,略带拘束地抱着酒缸像是两人。

酒少饭多,韩漂配合肉汤就豆子混麦饭吃下肚子,他在这辈子和前辈子吃的都比这好,但是这一刻他才明白这的幸福。

“你不吃了?”黑生惊讶地看着韩漂起身。

韩漂敷衍“我上个厕所。”

黑生如鹿的眼睛看向他“那再见了。”另一边的章哥笑道“将军平时能吃的就是这些,不稀奇。”

“你这家伙,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啊,黑生,再见了。”

……

楚军的犒赏持续的时间不长,口腹之欲的满足总是快速的。

篝火熄灭,秩序恢复,人们才明白将要发生的事,计较着得失,项羽是正确的,如果他空谈荣誉可能会经过一夜思考失去所有。

韩漂又学到了一课,阵前谈荣誉,可鼓勇气,战前谈得失,可得人心。

“项羽,原来你是个正治人物。”韩漂走向项羽营帐,他重新认识到了这个历史人物。

或许他曾经也是和历史记载那样蛮横骄傲,但正治就是这样,会把每个进入的玩家变成它想要你变成的样子。

这就是权力的游戏,韩漂渐渐对皇帝的概念更加清晰,慢慢明白了那日在紫禁城自己怀着什么心情看向那王座。

“大王,韩将军求见。‘’

执戟郎中在帐外喊道,项羽刚解下盔甲,有些意外,他神色疲惫,连续奔跑十个营,此时只想好好睡一觉。

“这家伙,我在一营时没看见他,执戟郎中也说他人不在季布营帐,不知道去哪了。‘’

项羽想起此事,他本来准备些韩漂的环节,可惜都没用上。

项羽喝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韩漂打开营帐,看见项羽穿着常服,营帐里点着几个火盆,比外面温暖许多。

他注意到项羽案上有着碗筷,项羽也没有饮酒,他来的不是时候,正是别人赶饭的时候。

“说说,你刚刚去哪了,我派人叫你也没见到。吃了吗?”项羽坐到案前,倒没拘束,直接吃了起来。

韩漂“我去了六营,一个小处吃了。”

“嗯,那就好。”项羽想了想,六营是彭城的留守部,他没什么有影响的人,自己在说话时那些人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韩漂看着项羽,问道“项王能否和我说下那未战先怯的事。”

项羽看了眼韩漂,要是其他人敢让他解释这事,脑袋这时都要丢出去喂狗,眼前之人虽对他的确有些意外之处,他也不会去解释什么。

“你去找钟离昧问问,他应该能说清楚。”

“可我想项王和我解释说下,毕竟你是当事人。”

项羽扑地一下将碗筷放在案上,一双虎目死死盯着韩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