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家破旧的酒吧，不过这次没了又哭又笑增加气氛的酒鬼们，但酒保依旧在手机上刷着短视频，以静音的模式，不打扰任何客人。
伯格·谢伦又一次在这里，坐在吧台前，听着急需维修的坏喇叭唱出的乡村摇滚，喝着闷酒。
“嘿，伙计，看起来你今天心情不太好，需要一位陌生的朋友来分担吗？”
伯格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来者，那是一位穿着休闲衫的亚裔，浑身的装饰低调，但绝对不是一个差钱的主。
只不过，伯格他实在分不清这位亚裔究竟是哪国人，在他眼中，CN人，KR人还有JP人长得都差不多。
“上次这么跟我说话的那位‘朋友’是一个伪装成网络视频博主的联邦调查局探员。
他套完话之后转身就背刺了我，让我‘出卖’了我的老大，把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我现在的一大半痛苦都是来自于这件事。”
伯格像喝汽水一样闷下一口金黄的朗姆酒：“嗝~那么，我的这位亚裔‘新朋友’属于哪个部门呢？联邦调查局还是中央情报局？抑或是国税局？
事先声明，我可是合法的纳税人，连那些见不到台面的‘非法生意’也是交了税的！”
“联邦调查局或者中央情报局里会出现土生土长的CN人吗？”伯格的“新朋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本旅游签证，“瞧，看看这个，我可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游客。”
伯格眯起眼睛看了看，随后一摆手：“算了，如果你是间谍或者什么玩意，真心想要糊弄我，我也看不出来真假。
我的新朋友，陈先生，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套话的话，那就帮我点一杯酒吧，我手上这杯快喝完了。”
陈先生微微一笑，向酒保打了个响指：“一杯威士忌，加冰。”
他转头看向伯格：“不过我确实不是来套话的，我只是觉得，一个像你这样满脸故事的人，或许需要一个倾听者？”
伯格摇晃着空酒杯，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得让酒鬼沉醉的声响：“故事啊，我的确有很多故事，但我只会讲出和你付出的金钱相当的故事内容，没有一美分多，没有一美分少。既然客人已经付钱了，那么——”
“咳咳，”伯格吐出了一口浓痰，“你觉得‘狂欢之城’科迪镇怎么样？”
“一座有些落后的小城镇，但依旧有着希望。”陈没有说实话。
“得了吧，不用骗人了，这座城镇事实上已经被毁灭了。”伯格一下子戳破了陈的谎言。
“即使我的心里还是希望这座我从小长大的小城镇并没有到最糟糕的境地，但成瘾性药物像圣经里的大洪水一样涌入之后，就没人再有兴趣去踏踏实实生活、工作了。
其中有些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破破烂烂的小屋、四处乞食的流浪狗，还有草坪上乱扔的旧家具。
而有些则更让人揪心。
如果你经过一家两间卧室的小房子，就会注意到其中一间卧室的窗帘后有好多双惊恐的眼睛在打量。
如果你仍旧好奇，去数一数，就会发现那里三扇窗户后至少有八双眼睛，都带着那种令人不安的恐惧与渴望。
前面的门廊那边还会有一个瘦弱的男子，他可能不到35岁的年龄，是这家的主人。
还有，在荒凉的前院里，几只被锁着的营养不良的恶犬，它们保卫着散落着的几件家具。”
伯格描述的栩栩如生，让陈可以清晰地想象出那些画面——斑驳的墙皮、锈蚀的狗链、一大堆的孩子们从窗帘缝隙间投来的怯生生的目光。
伯格的故事还在继续：“他们一家代表着很多科迪镇乡下人的生活。
我听我的老大说，全镇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生活在贫困之中，这一数字中还包括大约一半的孩子。
此外，这里面还不包括那些挣扎在贫困线上下的大多数，如果把他们也加上，那将会是一个让人害怕的数字……
处方药物成瘾在镇上泛滥，公立学校不久前被怀俄明州政府接管，然而，家长们还得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这样的学校，因为他们没有多余的钱。
更让人担忧的是，我们这里的高中已经很久没有学生考进大学了，陈，你猜猜那些孩子们都去了哪里？”
“帮派？”陈试探性的回答道。
伯格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将冰块融化光了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帮派？那算是最好的出路了，至少——”
伯格向着陈挤眉弄眼，示意他应该“续费”了。
“再给我的这位新朋友上一杯威士忌，同样加冰。”
酒鬼伯格举起新送来的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让人沉醉的光泽：
“至少帮派会给他们一顿像样的晚餐，不让他们饿死在街道上。
陈，你知道，穷人的忠诚很廉价，一顿丰盛的晚餐就可以收买那些饿肚子的孩子们，让他们成为帮派里最趁手的工具。
甚至有些好的帮派，比如我的老大曾经的‘佩雷斯帮’，也会将那些‘野孩子’当成真正的‘人’来培养。
教他们读书，教他们做人处事的道理，教他们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文明人’，甚至，如果他们其中有的人真的足够优秀的话，再供他们去上好的大学，成为一位出色的官僚。
据我所知，科迪镇警局里的那位新来的警长就是接受汤姆老大资助后才能上的大学。”
陈先生轻轻转动着酒杯，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中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听起来你的老大是位……特别的人物？”
伯格突然绷直了脊背，被酒精弄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嗤笑着用藏污纳垢的黑指甲敲了敲杯壁，“这杯酒果然不便宜，陈，我的朋友，你终于进入了主题。”
“伯格，我的新朋友，我只是好奇，如果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陈无所谓的摆摆手。
“我的上一位‘新朋友’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算了，汤姆老大早就和过去的那些放不上台面的事情分割了。
他现在可是新兴制药企业‘红龙科技’的话事人，并且正在积极筹办一场盛大的发布会，这可是整个科迪镇的人都知道的大事！”
“细说。”陈又递过来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