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弑神刻刃

“楚...雕?“

这个名字在江底炸开,震得青铜棺内的刻刀嗡嗡作响。陆沉看着刀柄上逆流的血珠——那些血正违背常理地沿着布条纹理回溯,在空气中凝成与棺底相同的“楚“字。他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掌纹里嵌着的星砂开始暴动。

刀刃出鞘之际,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瞬间席卷周遭,世界仿佛被施下了强力的定身咒,时间的洪流突兀凝滞,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定格。陆沉的视线像是被磁石牢牢吸引,紧紧锁在自己的右手上。

他的掌心,皮肉早已向外翻开,宛如一朵被撕裂的血色花朵,呈现出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而那些星砂,仿若被赋予了鲜活的生命,灵动地汇聚、交织,凝聚成宛如蛛网般错综复杂的经络。它们沿着骨缝,以一种近乎贪婪的姿态蜿蜒缠绕,一路延伸,最终从指节处破肤而出,刺出一道森冷的三寸寒芒,寒芒闪烁着幽微的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神秘而血腥的过往。

这把刀绝非由寻常金属打造,既不是经千锤百炼的铁铸,也不是精雕细琢的铜制。它的诞生,源于陆沉以自身骨头里蕴藏的星髓,在剧痛中现刻而成,凝聚着他的心血与灵魂。刃口薄到了极致,宛如蝉翼般轻薄、剔透,在微光之下,仿佛能将那轻柔洒下的月光,如同裁切纸张一般,轻易地一分为二,其锋利程度,令人咋舌。

然而,刀身之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细小裂纹。这些裂纹,恰似岁月亲自执起刻刀,一笔一划精心雕琢的斑驳印记,每一道都隐匿着一段不为人知、被时光掩埋的过往。凑近细瞧,会发现每一道裂痕之中,都稳稳嵌着一粒星砂。这些星砂,宛如一个个神秘而古老的囚牢,静静禁锢着半截被岁月尘封、无人问津的记忆。

在幽微黯淡的星砂光芒里,那些记忆的片段若隐若现,时而闪烁,时而隐匿,仿佛在低声呢喃,急切地等待着被唤醒,迫不及待要将一段段被遗忘在历史长河中的故事娓娓道来。

三丈开外,白微静静伫立,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静谧气息。她的裙摆全然无视周遭的死寂,无风自动,诡谲地肆意摆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邪恶力量操控。紧接着,骇人的变化在她身上悄然发生。

她的皮肤像是被岁月无情侵蚀,一片片剥落而下,恰似褪色、破败到极致的墙皮,簌簌地坠向地面,每一片剥落的皮肤都带着诡异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诅咒。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随着皮肤的剥落,展露出来的并非正常的血肉之躯,而是青铜铸就的内里,齿轮相互咬合,“咔咔”作响,透着冰冷与机械的质感。在这复杂的齿轮中央,嵌着一颗海星状的核心,五条腕足正以一种迟缓却又充满韵律的节奏缓缓蠕动。

每蠕动一次,便有一颗星砂从她空洞的眼眶里滚落出来,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微小光芒,那光芒幽微而神秘,仿若来自另一个神秘的世界,为这阴森的场景更添几分诡异色彩。

““沉儿。”她轻启双唇,缓缓发声。然而,那从她口中传出的声音,竟毫无征兆地陡然化作陆九渊的调子,深沉而沙哑,带着往昔岁月的沧桑质感。不仅如此,就连她嘴角下垂的弧度,都与陆九渊平日里的模样如出一辙,像精心复刻的蜡像,分毫不差。“你手中这刻刀的技艺,追根溯源,还是我亲授于你的。”

陆沉仿若未闻,双唇紧闭,面色冷峻。他缓缓抬起手,将拇指轻轻搭在骨刃之上,而后微微用力,沿着刃身轻轻一刮。

刹那间,刀锋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铮”响,这声响在幽寂的江底骤然炸开,虽不似洪钟那般震耳欲聋,却有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仿若一道裹挟着无尽威严的惊雷,在江底的每一寸空间肆意回荡。原本静静流淌的江底水流,像是被一股超乎想象的神秘力量瞬间扼住咽喉,突兀凝滞,不再流动半分。

那些原本悬浮在水中,随着水流轻柔摇曳的水草,此刻也被定格在了半空,保持着摇曳的姿态,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这一瞬间被人强行按下了暂停键,世间万物都失去了生机,就连时间的脉搏,都停止了跳动。

当陆沉第一刀迅猛挥出时,奇异的景象再度上演。骨刃上那些密密麻麻、仿若蛛网般的裂痕,像是被点燃的导火索,同时亮起,绽放出夺目而诡异的光芒,这光芒呈幽邃的青蓝色,照亮了江底那片黑暗的角落,也映照着陆沉冷峻而决绝的面庞。

随着陆沉挥刀,刀锋所过之处,三百个雕刻场景如烟花绽放般轰然炸开,每一个场景都裹挟着浓烈的往昔气息。

八岁的他,弱小的身躯蹲在祠堂那昏暗无光的角落,四周弥漫着腐朽的气息,手中的刻刀对他来说显得过于沉重,双手不受控制地哆嗦着,面前第一具人偶被刻得歪七扭八,宣告着初次尝试的失败;

十二岁的雨夜,狂风呼啸,雨水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溅起层层水花,父亲那宽大而有力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小手,在一个被束缚、动弹不得的活人背上,刻下神秘而血腥的锁魂纹,每一刀落下,都伴随着那人痛苦的闷哼;昨夜在星髓池底,阴暗幽邃,池水冰冷刺骨,他面色决然,将刻刀狠狠插进自己掌心,剧痛让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雨下,却仍咬牙坚持,抽取骨头化作刀刃,血滴在池水中,迅速晕染开。

这些场景一经炸开,瞬间凝为实体,刀光闪烁的间隙,无数个不同时期的“陆沉”同时抬起头来。他们眼神各异,有年少时的懵懂与恐惧,有成长中的坚毅与挣扎,此刻却有着共同的目标,手中的刻刀整齐划一,齐刷刷地指向白微,仿佛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蓄势待发。

“跟您学的。”陆沉终于打破沉默,开口说道。他的嗓子沙哑得如同被砂纸反复打磨过,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沧桑,“可惜没学全——您教的是刻人,我学的却是刻神。”

骨刃之上幽光流转,裹挟着毁天灭地般的强大气势,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白微心口处的青铜齿轮狠狠撞去。刹那间,金属撞击的火花四溅,那火花在幽邃的江底绚烂夺目,恰似烟火在水中轰然绽放,将周围的黑暗瞬间驱散。青铜齿轮虽坚固异常,却也不堪这猛烈一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一道触目惊心的缝隙骤然裂开。

就在这缝隙之中,变故陡生。五条由星砂凝成的触须,如灵动的蛇般迅猛探出。星砂闪烁着幽微而神秘的光,触须表面萦绕着诡异的气息。每条触须的末端,都紧紧粘着一张人脸,五官清晰可辨,正是陆九渊、楚微、器灵少女、三叔公……而最后一条触须上的面容,竟属于陆沉自己。只是这面容五官扭曲,双眼圆睁,嘴角歪斜,神色痛苦而狰狞,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气息,仿佛被某种邪恶力量强行拉扯、扭曲。

“你耗费三百年,没日没夜地刻刻画画,可到底刻出了什么?”白微的声音陡然响起,那声音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肆意拉扯,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若来自四面八方,将陆沉紧紧包围。

与此同时,她心口处青铜齿轮转动,发出刺耳的“咔咔”声,与星砂相互摩擦的细碎动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而混乱的声响,仿佛无数人在黑暗中同时低声絮语,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又似在发出恶毒的诅咒。“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把别人的命,刻成了束缚自己的枷锁……”

这话仿若一道惊雷,在陆沉心间炸响。他只觉手中的骨刃陡然一沉,那重量仿佛瞬间增加了千钧,压得他手腕微微颤抖,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手臂直窜心底。

陆沉下意识抬眼望去,只见骨刃之上,仿若有一双无形却充满力量的手在书写,缓缓浮现出四个古朴的篆字。这些字的笔画刚劲有力,入木三分,每一道弯折、每一处起笔收笔,都像是由最锋利的刀凿斧刻而成,带着一种古朴而厚重的质感。仔细端详,字迹之上渗着丝丝血迹,那血仿若活物,顺着刃身缓缓滚落,带着温度与粘稠感。

血珠一路蜿蜒,滚落至刃尖时,毫无征兆地突然爆开,刹那间化作漫天纷飞的雕刻残片。这些残片形状各异,大小不一,在江底幽微的光线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泽。每一片残渣里,都包裹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星火,那火光幽微却明亮,在这黑暗的江底显得格外醒目。

当目光聚焦在火光之中,竟映出同一幅神秘而诡异的画面:一座古朴而庄重的祭坛之上,青铜海星被七根刻刀牢牢钉住,刻刀深深嵌入青铜海星的躯体,刀柄上缠绕着脐带,那脐带色泽微黄,质地坚韧,而脐带的另一头,连着一个婴儿的脖颈。婴儿的面容模糊不清,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却散发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气息,仿佛蕴含着解开世间所有谜团的关键。

“原来,一直在这儿等着我呢……”陆沉忽然笑了,那笑容里,释然与决绝相互交织。长久以来的谜团与挣扎,似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他毫不犹豫地猛地一翻手腕,手中骨刃裹挟着无尽力量,顺着青铜齿轮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缝,狠狠捅了进去。就在刀身全部没入的刹那,时间仿若静止,随后,那三百个一直萦绕在周围的雕刻场景,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间崩塌,化作无数光影碎片,在水中纷飞、消散。

这些碎片在一股神秘力量的牵引下,向着中心飞速收缩。眨眼间,竟凝聚成一把高达三丈的虚影巨刃。巨刃之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生辰八字,字符仿若有生命一般,微微闪烁。在最中央的位置,“庚辰年七月初七”这几个字格外醒目,那正是陆沉的生辰,在一片字符中显得庄重而神秘,似乎承载着他命运的关键密码。

白微见状,瞳孔骤然收缩,幽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这恐惧,如同黑暗中被强光惊扰的鬼魅,瞬间在她心底蔓延。

巨刃斩落,诡异的是,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唯有白微心口处海星核心爆裂时,传来沉闷的轰鸣,那声音仿若来自九幽地狱,震得江底的沙石都微微颤抖。

海星的五条腕足齐根断裂,断口处喷涌而出的并非鲜血,而是无数雕刻工具的残骸——凿子、刻刀、砂轮、墨斗……这些残骸在半空之中迅速重组,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眨眼间拼凑成一幅完整的《葬星经》最后一页。泛黄的虚影纸页上,楚微的笔迹力透纸背,写着:“星髓本无主,谁刻便是谁。”

此时,器灵少女的虚影从骨刃之中缓缓飘出。她身姿轻盈,仿若一缕缥缈的青烟。她伸出手指,那手指纤细白皙,轻轻拂过那些重组的残片。此刻,她的身体正逐渐变淡,如同风中即将飘散的烟雾,可声音却清晰而坚定:“现在,你才是真正的刻刀。”

话音刚落,江底开始剧烈坍塌。土石翻涌,原本平静的水流变得紊乱不堪,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漩涡。浑浊的泥沙弥漫在水中,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陆沉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的骨刃正在慢慢融化,化作点点星砂。这些星砂顺着血管逆流而上,所到之处,皮肤下渐渐拼出全新的星纹。这一次,没有钻心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丝丝冰凉的触感,仿佛有人将整个浩瀚星空,小心翼翼地塞进了他的骨缝之中,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在最后一缕光消失之前,陆沉伸手接住了一片下坠的青铜残片。残片上,歪歪扭扭刻着半句话,从刀痕可以轻易看出,这是孩童的手笔:“爹,我刻的像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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