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枭雄之始

“大哥?这...镇海司竟与海寇串通?这不是故意养着贼寇给自己长威风么?”许虎喉头滚动,握刀的手心渗出冷汗。

众人面面相觑。

往日与各岛镇海司打交道时,最多当他们是吃拿卡要的蛀虫,谁料竟与海寇沆瀣一气。

镇海司的根子都烂透了,哪还有半片干净瓦当?

岩武盯着舱壁上闪烁的油灯,铁甲下的肌肉微微颤动。

原想借血鲨黑骷当投名状攀高枝儿,如今看来诸岛镇海司皆不可信。

在这群狼环伺的海域,与其跪着求活,不如...

油灯“啪”地爆出灯花,他眼底精芒乍现。

“为何非要给别人当狗?”

岩武突然抚刀大笑,震得铁索哗啦作响:“天不给活路,老子偏要硬闯!”

他的掌心重重拍在掩息符上,震起细碎纸屑,这宝贝若改良得当,怕是连长鲸境高手都勘不破行迹。

当年避水符不也是从半截残碑琢磨出来的?

何须捧着金碗要饭!

“留黑骷当家的,其余全杀了!”

岩武拇指划过喉间,肃杀之意在舱底漫开。

“手脚都麻利些,别留话把子。”

许虎闻言瞪大双眼,头皮发麻。

眼前人虽还是那个岩首领,眉宇间却似凝着化不开的寒冰。

“按规矩,该押送镇海司...”

“规矩?”

岩武反手劈断手边铁案,铁屑纷飞中寒声道:“规矩能当饭吃?能让死在浮世船城的弟兄们还魂?”

下一瞬,刀光闪过,血珠溅上舱顶铁板。

“你们不杀,那我来...”

海寇人头飞落,余下人见状肝胆俱裂,纷纷求饶。

“饶命!我愿献出私藏财宝!”

“小的知道...”

惨叫声撞在铁壁上,又被浪涛吞没。

许虎抹了把溅到眼皮的血珠,突然觉得灌进底仓的海风里,掺进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大爷饶命啊...”

“咕...”

刀锋破空声与求饶戛然而止。

舱底死寂如坟,唯闻血珠滴落铁板的叮咚声。

岩武立在尸山间,血瀑浸透战袍,面上却浮着菩萨似的慈悲笑颜。

此刻他方知,原来斩断枷锁是这般痛快。

周遭船主眼珠几乎瞪出眶,身形僵在原地难以动弹。

岩武甩去刃上血痕,铁靴碾过半截断指。

“接下来随我去抄黑骷老巢。”

话音落下,舱壁油灯忽明忽暗,在他眉骨投下森森阴影。

是夜,头船桅杆悄然降下天影旗。

景澜回到巨鲸号时,恰见那道黑影融入海雾,月光明亮,却照不亮船头岩武眼底翻涌的墨色。

......

此后数日风平浪静,直至月蜕岛在望,许虎回来的时候衣襟结着暗红血痂。

“爹!”

许九玄扑来时,他慌忙用袖口遮住腕上新添的刀疤。

父子相拥的影子,倒比往日短了半截。

不多时,晨雾散尽,翡翠色岛屿撞进众人眼帘。

不见天桓岛嶙峋礁岩,唯有田畴阡陌如棋盘铺展,防风林似翠环箍住沃土。

码头早已人声鼎沸,渔娘鬓边绢花与商贾玉扳指交相辉映,乌篷船挤得近海密不透风。

忽有眼尖者瞥见船帆上狰狞血渍,惊得手中菜篮翻落,萝卜青菜洒了一地。

码头上飘着海风,却掩不住岛民喉头滚动,他们盯着船队货舱的眼神,活像沙漠旅人望见绿洲。

毕竟这月蜕岛上千亩菜畦和人畜全仗着天影船队运来的淡水续命。

“怎的少了两艘?”有老农攥紧扁担,忧心忡忡。

绸衫粮商捻着八字须笑道:“海上讨生活的,少几艘船算得甚?”

话虽如此,他却悄悄将同行的女儿往身后拽了拽。

船刚停稳,岩武的铁靴已踏碎满地猜疑。

“绿柳酒楼摆三日流水席。”他解下染血大氅扔给许虎,护腕下露出半截绷带。

“告诉弟兄们,把压箱底的陈酿都抬出来吧。”

许虎领命时踉跄半步,那夜黑骷老巢燃起的冲天火光,至今仍在梦中灼他肺腑。

“镇海司若来问罪...”他忍不住附耳低语。

岩武轻抚腰间刀鞘,冷笑道:“何须忧心?别说那厮未必敢公然与崔使君抗衡,纵使当真寻衅,我等握其通寇铁证,亦足以令其投鼠忌器。”

船上最金贵的货物当属青影河淡水,水质清甜富含矿质,专供果蔬庄稼灌溉。

月蜕岛人烟比天桓岛稀疏,七成淡水都浇了田地,余下货舱堆着布匹杂货,还有浮世船城没销完的妖兽肉。

景澜卸货时留心观察,本该押解的海寇始终不见踪迹。

按规矩,擒获海盗须交镇海司领赏,眼下这般情形,要么人还锁在暗舱,要么早喂了鲨鱼。

想起前日头船突然离队,许虎虽说是去捕捞珍稀海鱼,可那海寇原就关在头船底舱。

此事蹊跷得很。

“莫不是审出了要命的内情,或是贪图那掩息符碑?”景澜摩挲腰间四海瓶暗忖。

不过此物于他不过鸡肋,避息术修到精深处比这符箓强了不知凡几。

抬眼西望,天际雷云翻涌如墨,雷暴区环抱整片璇玉海朝的海域,恍若黑龙盘踞海天交界处。

与龙蚀海沟相似,雷暴区方圆数十里连片鱼鳞都不见飘浮。

传闻古往今来有不少豪杰闯雷暴,却没半个人回来传信,不知是葬身惊涛骇浪,还是当真穿越到另一方天地,这些逸闻倒成了农夫们佐酒的谈资。

不过市井流传着一桩三十年前旧事,陈氏商行少东痴迷雷暴奇观,但此人不学莽夫硬闯,反取轻舟系铁索,满载活鱼驶入雷区,待舟行百丈拽绳回收后,舱中鱼群竟活蹦乱跳!

于是这陈公子携带三十死士再探雷暴区,立血誓必返报信,但终究去而不返。

景澜暗自猜测,这雷暴或是上古遗阵作祟,但眼下他修为尚浅,此等凶险之地绝非现在所能窥探。

关于海寇去向,众船员虽心中生疑却也没有多问,许九玄倒是问过其父,反被许虎瞪了一眼,厉声呵斥莫问因果。

这小子学舌时,连许虎脖颈青筋暴起的模样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景澜懒得理会这些弯绕,他还未曾上岸就瞧见岛屿西南处桅杆林立,不少船只停在那处。

“莫非是有什么珍稀海产?”他对那地方倒挺有兴趣。